兩個時辰之後玉蝴蝶才回來,但是身邊跟來的卻是白芨,而非薔薇。
「你怎麼來了,薔薇呢?」重陽望了白芨一眼,蹙眉問。
白芨與玉蝴蝶對視了一眼,那吞吞吐吐的模樣倒是讓重陽著了急,一把抓住玉蝴蝶的衣袖厲聲道:「我問你薔薇呢?」
「薔薇她……」玉蝴蝶頓了一頓,良久才似是下了決心一般的,深深吐了口氣:「公子抱歉,我沒看好她,只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你們四處找過了麼?」重陽的手緊了一緊,勒的玉蝴蝶的手腕生疼。
白芨見狀,上前一步,望著重陽沉聲道:「已經找過了,沒找到。」
重陽眉心一挑,胸口被悶氣壓得死死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伸手摁住胸口,好半天才緩了過來。
原本是怕自個兒追出去薔薇見了更生氣,這才讓玉蝴蝶追去看看,誰知卻不見了蹤影,那丫頭性子衝動的很,這叫她怎能不著急?
玉蝴蝶見狀,忙上前一步,輕輕拍著重陽的後背幫其順氣:「公子先別著急,薔薇說不定是躲在哪裡一個人清靜清靜,等一會兒想清楚了就回來了。」
「是啊,你先坐下歇歇,折騰了這一晚上,想必你也累了。」白芨幫腔勸慰。
重陽望了他一眼。
「芨,適才在忠王府你一直躲在樹後吧?」
白芨一怔,似是沒料到她會問的這般直白,想了一想,方才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瞧見射箭之人?照我估算,那箭射來的方向應該是在你斜側,你該是見著才對。」
重陽的聲音,已然恢復淡然,說這話時,不夾雜一絲情感,例行公事一般的詢問。
白芨又是一怔,似乎對重陽的冷淡有些不適應,但對上她直直望來的目光,停頓了半晌,方才搖了搖頭。
「沒瞧見,夜色太暗,我又不敢有大動作,是以沒有瞧見。」他說的斬釘截鐵,語氣毋庸置疑。
「這樣…… 」重陽低低喃了一句,目光卻仍是縮在白芨身上。
白芨與她對視,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看得他心裡一慌。
「公子怎生這般望著我,莫不是不相信我的話?」白芨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沉聲說道。
重陽的目光卻仍是不動,只在他與玉蝴蝶身上轉了一圈兒,最後,落在了桌上的燭火之上。
燭火飄搖,卻喚醒了心底最深處的的那一聲歎息,重陽側轉過身去,背對著二人,白衣映襯下,雖是男裝打扮,那身姿越發盈盈不及一握。
屋子裡靜到了極致,連呼吸都是清晰可鑒,身後是淡淡的呼吸聲,似是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好半晌,久到玉蝴蝶與白芨都以為不會再開口了,重陽卻突然出了聲:「牡丹臨死前給我留了話,你們知道她說了什麼麼?」
聲音卻是幽幽的有些不真實,在空寂的屋子裡響徹有聲。
玉蝴蝶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問,但聽其提及牡丹,心口卻是一抽:「公子你……」
「怎樣,猜不出來麼?」重陽燦然一笑,如同唇角開出的牡丹花,有些飄忽的笑。
隨即轉向白芨,重陽的唇角,仍保持著之前的弧度:「芨你怎麼說?你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得到。」
「公子——」白芨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心裡頭咯登一跳,越發不安起來。
重陽卻一步步靠近,她身量比之白芨矮了一些,只能仰著頭,目光澄明。
白芨連連後退,最後退無可退,只好站住,與重陽對視,唇角微微抿著,眼中一閃。
「公子玩笑了,牡丹姑娘的臨終遺言我怎會知道,若是公子覺得方便,不妨說出來,若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自然會幫。」
重陽又是一笑,只是淡笑不語。隨即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伸手,衣袖與白芨的衣衫稍一觸碰,再看,手中已然多了一物。
「果然,神醫白芨的身上總會帶著一些應急的藥物。」
她沒有再說牡丹遺言之事,而是將那小小的荷包揣入懷中,再抬首,面色已不似適才那般冰冷。
「公子話說一半便是存心想吊人胃口麼?」白芨愣了一愣,心思陡轉間再度開口,冷硬的面容輪廓繃的更為清晰。
「你對此事很有興趣麼?」重陽復又挑眉看他,笑意盈盈。
「便是好奇罷了。」
清淡的聲音,緩緩開口,卻是極為平靜的,好似一灣清水,驚不起一絲波瀾。
「是麼?我可不記得芨你是好奇心這般重的人。」重陽一語,抬首與他對視,一個目光如炬,一個淺笑莞爾,卻誰都不肯先避開目光。
氣氛有些僵住,一旁的玉蝴蝶看著這情形心裡卻糊塗了,兩人這語氣看似無波,細細聽來卻似是隱藏著波濤洶湧,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不知過了多久,風起而動,吹動簾子隨著飛舞,重陽緩緩別過身去,站在暗影裡,緩緩吐了一口氣。
「牡丹死得很痛苦,臨死之前還抓緊我的衣袖,我知道,她捨不得。」重陽的聲音有些幽幽的不真實,但是卻是一字一頓說的清晰:「芨,若是他日尋得兇手,你會與我一道幫牡丹報仇吧?」
在她汲汲目光之下,那襲黑色衣衫顫了顫,然後隱進屋子黑暗的一角,月光靜靜地灑在這一片白茫茫……風,凜冽地將衣擺吹起,平靜的面色閃過一絲……波瀾,隨即消失無蹤……
人生若只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