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此恨不關風與月 報恩寺
    報恩寺——

    矜伶拒絕進入大雄寶殿,他說他不是信仰佛教的人,進去不方便。我叫易丹藍放下我,步行進入了大雄寶殿,焚香禮拜過後就和報恩寺的方丈聊了幾句。

    「易施主將近有六年沒有來報恩寺了。」方丈空然一邊淡然的笑容。

    「方丈,我們見過嗎?」我朝著空然行了一個佛禮。

    「六年前,桑施主帶著兩位小易施主到報恩寺。可是,桑施主他說他不信佛教,過來只是托老衲幫助幫助保管一樣東西。」空然緩緩說道。

    「易丹藍,六年前我們來過麼?」我問易丹藍。

    易丹藍點了點頭,「確有其事。六年前,距離父親逝世十天的時候。父親帶我們來到過這裡,當時我們只顧著看梅花,沒有注意聽父親和方丈的話。」

    「記得六年前兩位易施主還小,如今儼然是大人了,」空然往內殿一請,「桑施主說,六年之後的今天,兩位易施主一定會來。兩位易施主,桑施主留下的東西就在禪堂內,還請易施主移駕禪堂。」

    跟隨著空然,我和易丹藍沿著小徑往裡面走。

    那裡,一棵白梅,雪花紛飛,在寒霜中挺立,近乎無色的淡淡色彩,以及近乎無香的淡淡香氣,卻於萬華凋謝的艱難之季自吐馨香傲然綻放,渾身上下流露出一種彰顯而不容忽視的的清冷高遠之氣。

    是六年前我和易丹藍一起玩耍的白梅樹。

    那是一個紅木的錦盒,上面用翡翠鑲嵌著。打開那個金鎖,裡面靜靜地放著一封字跡熟悉,用字清秀的信。

    我拿過那封信,上面是苗文:

    繚亂、丹藍,倘見此書,速回苗疆。吾已料到今日之失,雕翎戎裝,一箭穿肩,繚亂卿險釀大禍,此人不得死,尚且隱忍,待到映月四面楚歌,六戶飛花時,卿必知其中內情。

    桑喧頓首。

    「時隔多年,桑施主的身體可好?」然空笑著問道。

    「家父在六年前早已逝世。」我歎了口氣,這年下來的紛紛擾擾盡在父後的掌握中,他既然都預測到了,就連自己的大限都預測到了,可是卻一直不肯顯山露水。

    「唉,施主節哀,」空然歎了一口氣,看著我和丹藍,「一夜的風雨,花時常會有零落。容顏老於昨日,俗人豈能明察?外界的紛紛擾擾,終有散亂之時;錢財名利,必有更新之日。唯獨生命,才是滄桑歲月裡不變的年輪。」

    我和丹藍都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空然保持著佛家悲天憫人的微笑,「雖說我和施主的父親不是同道中人,但是,看得出您父親不是普通人。惜福,惜緣啊!那麼老衲就不遠送了。」

    我和易丹藍拿著父後的遺書,正要走出去卻聽見易丹藍喊了一聲:「姐姐,這是我們六年前在下面玩的那棵白梅!」

    我點了點頭。

    「姐姐若是喜歡,我和方丈說一聲,派人把他移栽到家裡。」易丹藍銀色瞳仁中反射著銀白色的光,透明澄澈。

    「不了,」我想起當初連城對我說的那句話,「它的根在那裡。」

    易丹藍一愣,然後大笑了起來,「哈哈,姐姐竟然也是惜花之人!說來真是好笑!」

    我白了他一眼,什麼叫做「竟然」?難道我就不能是惜花之人嗎?我跟連城學的,難道不成嗎?真是可惡,有個弟弟竟是如此倒霉的事情。

    梅花朵朵綻放,這種傲骨臨風而綻。

    最美的,不過是春梨、夏荷、秋菊、冬梅,其中屬冬梅最為堅忍。

    銅雀大街——

    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和易丹藍、矜伶走在大街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在雪花的映襯下格外鮮艷。那些官員都說是「瑞雪兆豐年」。

    本欲要在這裡看煙花,可是混來混去才到了中午,在安然軒吃了一頓中飯後,我閒著無聊,開始犯困,不停地打哈欠。易丹藍為了不讓我睡著,拖著我到處亂逛。

    「姐姐喜歡什麼?丹藍可以幫你買姐姐買。」

    「我什麼都不缺,更何況我什麼都不要,」我轉過頭去,「矜伶,你要什麼?」

    矜伶搖了搖頭。清秀的臉頰彷彿散發著淡淡的光。

    「矜伶,我們進去看看。」我二話不說,迅速拉著矜伶進了裡附近最近的一家名字叫做「鎏蝶坊」的金飾店,把易丹藍遠遠地甩在後面。

    「少爺,夫人,要看些什麼?」一旁的夥計熱情地招呼著。

    我看了一眼矜伶,他的側臉極為妖嬈,面部輪廓柔和,只是一雙桃花眼中有一絲異樣。他也算是我的丈夫,可是畢竟是第一次被人叫「夫人」,還是有一點難以適應。

    「有沒有男人用的髮帶?」

    我這句話一出,矜伶幾乎也愣了一下。

    小二看了看我和矜伶的穿著,向來都是有身份的人。立刻慇勤地幫我拿出了十幾條綁帶,顏色素雅,質地也不錯,算是上等貨色。但是,卻入不了我的眼。

    「我要的是最好的,這些充其量是在我眼裡是中上等。」我在宮中看過無數的綾羅絲綢,前些日子還學了刺繡,這點辨別能力是有的。

    「夫人果然識貨,小的立刻給夫人拿去。」

    少頃,小二打開一個檀香木的錦盒,裡面有三根綁帶,紫色、黑色、白色,質地柔軟,上面繡著淡淡的紋路,其中,黑色的最為精緻,兩邊還有金絲勾勒,在空氣中還散發著淡淡的銀光。

    我只覺得這種絲綢好像在哪裡見過,肯定不是普通貨色。

    「矜伶,你覺得怎麼樣?」我轉身問矜伶。

    他輕輕地看了一眼,那種絲綢熟悉至極,「這是『月如水』。」

    我一愣,矜伶居然一眼就認出來這塊綢緞,真是了不得,「喜歡哪一條?」

    他欲要說出口,可是卻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緩緩地說道:「紫色。」

    我拿過那條紫色的緞帶,看了又看,總覺得不適合他。雖然他一直穿著紫色的衣服,但是我一直覺得,另外一種顏色更加適合他,我放回那根紫色的緞帶,拿起黑色的緞帶,轉身說道:「我覺得,黑色更適合你。」

    矜伶一愣,臉色微微變化了一下。

    「還要什麼嗎?小店嘴角還從西域……」夥計正要說下去,可是卻被打住了。

    「繚亂,你覺得有意思嗎?今晚你還有晚宴,若是現在不回去就鬧大了,你別告訴我你已經把這件事忘了。」龍謠居然出現在了這裡,他皺著眉頭,手中拿著那把永遠不離身的驚鴻劍。

    我一驚,猛地想起,「龍謠,幫我付賬,我們馬上回去。」

    「我沒帶錢。」龍謠淡淡說道。

    「什麼?」那夥計馬上就火了,「沒帶錢還買這裡最貴的?我看你們穿得倒是富貴,怎麼還想賒賬?倒是什麼意思?要不要去見官嚴辦?」

    我隨手從雕翎上摘下一個紐扣,「這個夠了吧?」

    夥計看了一眼那個紐扣,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是寒冰白玉和白金鑲嵌的,連忙說道:「夠了,夠了,夠了,三位走好,恕不遠送。」

    龍謠往我身邊一瞥,正好看見矜伶,目光一下子變得冷峻,臉上帶了幾分殺氣,正色說道:「慢著,他怎麼在你身邊?我不是說了嗎?小心矜……」

    「姐姐,又把我甩了,你好意思嗎?」龍謠正要說話,沒想到再次被易丹藍打住。

    我此時正是不知如何應對他,但是,我不可能在這個小子面前服軟,就算是我的錯,我也要歸咎到他的身上,「你好意思麼?險些害得我不能去晚宴,現在罰你被我回去。」

    易丹藍臉色一沉,悶悶說道:「姐姐,算你狠!」

    大雪紛紛日,就這樣,我度過了我最開心的一天。

    可是現實就是在傷害你的時候,撕了皮連著肉,所有的把握只是在加速一種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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