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此恨不關風與月 黑金靴
    吟風樓——

    祭司半躺在鋪著白熊皮裘的矮榻上,外面的梨花一片一片地飄落,而他彷彿是畫中的人一般,微笑都變得撲朔迷離,那種神情,至今難以揣測。

    「去把身上的味道洗了,我不喜歡迷迭香的味道。」祭司拾起一片梨花淡淡說道,目光卻沒有停留在我的身上。

    「迷迭香?」我看著他皺起了眉頭。

    祭司轉過頭,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看著我,「昨天染上的。」

    我一愣,是矜伶身上的味道。雖然我昨晚在矜伶的鸞砂園不到半個時辰,但是,矜伶身上濃重的迷迭香的味道卻被我染上了。祭司的洞察力是我這輩子都難以想像的。

    「到裡屋去洗,我會吩咐人給你準備衣服的。」

    我應聲走進了裡屋,裡屋內一切都井然有序,彷彿知道我肯定會答應跟在他身邊似的,熱水已經燒好,上面冒著騰騰的熱氣。

    他難道是因為我和矜伶的事,他才把我留在身邊的?

    我在想什麼?他怎麼可能作出關心我的事?他不過是閒下來把我當玩物,而已。

    溫熱的水剛好,我脫掉了那件讓我厭惡了很久的綠羅裙,若不是我在這種境遇之下,我怎麼會穿這件充滿了我和祭司噁心記憶的衣服?

    可是,我卻穿上了他給我準備的衣服,簡直是從一個深淵,跳到了另一個地獄。

    我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走了出來。一身輕裝,藍色曼陀羅輕紗,袖口依舊是蝴蝶邊,下身是淺藍色對振式收腰托底羅裙,後面用一根藍色的綢緞紮起,繫了一個蝴蝶節,鬆鬆垮垮的卻又不失禮儀。

    「把鞋子穿上。」祭司看都沒有看我。

    「你怎麼知道我沒穿鞋子?」現在剛剛入秋,還不算是很冷,以前我很在意禮教有妨,現在我還擔心什麼?我的名節早就在遇到祭司之後,全部消失殆盡。

    從一開始的,母皇搶我的未婚夫,然後是冊封母皇的皇夫作我的男寵,接著又把皇妹的男寵收為己用。縱使有名無實,但是我足夠在別人的病詬中生活。

    「聽得出來,你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看見我的一身裝扮,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果然是像她……就是多了只蝶……」

    「誰?」

    「月神。」

    我「撲哧」一笑,他祭司什麼時候說出如此沒水準的話?月神?以為我還是小孩麼?我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

    我正在想時,他卻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我的身邊,面無表情地吩咐道:「坐下。」

    我下意識地坐在了他剛才躺過的鋪著白熊皮裘的矮榻上,上面還殘存著祭司的餘溫,還有淡淡地梨花的香味。

    「把腳抬起來。」淡如白水的聲音。

    他要做什麼?我下意識地抬起腳。

    他輕輕地彎下腰,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腳跺,我下意識地一縮,可是卻被他毫無感情地抓住。一雙黑色的勾勒著金色的絲線的長靴,毫不客氣地幫我把長靴穿上,然後是另一隻腳。

    黑色的長髮遮蓋住了他一半的容顏,我看不清他當時的表情,正如我猜不透他的心一般,是什麼,他願意捨身替我穿鞋?

    「不用意外,我這雙手碰女人,」祭司的聲音依舊冰涼。

    我咬了咬唇,眼前的人,不是四年前的傾國傾城,而是四年後的城府深重。

    但是,他是第一次幫女人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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