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流光容易把人拋 我的離騷
    一幅三丈長的長綢,上好的天蠶絲,紅色的絲線密密麻麻地點綴。那彷彿浸滿了血的字歷歷在目,這是我唯一一篇繡成的《離騷》,每一個字都沾滿了我對自己的無能,對祭司的恨意。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這就是你所說的排行第一的繡品?」我略帶質疑。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絕對是我繡的。

    「陛下的繡品,裡面有很多看不出的東西。」他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撫摸著細滑的綢緞面。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幅刺繡已經被我扔了。

    那還是半年前,我被囚禁在大悲殿的事情。我爬上冷宮的屋頂,碧瓦飛簷之上,我衣袂飄飄,看到了那個奢靡腐敗的未央宮。當時,我可以拱手讓給易繚欣——我的二皇妹,但我絕對不會讓給那個妖孽的!

    「祭司,我恨你!」我帶著滿腔的恨意,站在屋頂上,想著那個絕色男子。手中拿著那段華麗的錦緞,上面密密麻麻地刺著《離騷》。

    我隨手扔下,看著它隨著風離開了冷宮,漸漸地消失在我的視野……

    那些記憶開始漸漸清晰,我想起了當初的自己。

    「記起來了?」祭司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半年前,我看見在大悲殿的你,你當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我想你一定很恨我。」

    「然後呢?」

    「我打算封你為帝。」祭司輕輕一笑,「很喜歡當時的你。」

    喜歡?我一愣,祭司會喜歡一個人嗎?他的喜歡絕對不是單純的喜歡,無關風月,無關愛情的那種。

    「我知道,『喜歡』二字是在是不該說出來,」祭司看著我的眼睛,低聲說道,「當時看見的那副摸樣,我就有一股想廢帝的衝動,大靖朝的女帝之位,非你莫屬。我覺得你是一個美人。」

    美人?

    何為美人?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吾無間然矣。

    我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左太陽穴,劉海遮掩下的用繡花針刺下的疤痕,那個猙獰的「亂」字,我算是美人嗎?

    「在想什麼?」祭司見我呆在一旁,大概是看出我走神了。

    我不是美人,可是我卻想問問他,「何為美人?」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回答我。

    什麼意思?我真有一點頭腦短路。

    「舒魅什麼意思?」我皺起了眉頭,心中忐忑難安,不是我不懂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只是我不敢想這首詩的意思。《鳳求凰》,求愛之詩。

    「陛下今後會明白的。」祭司淡淡一笑,如展開綻開的梨花一般,優雅,唯美。

    我的心中,那個喜怒不易於言表的祭司,再一次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他是一個謎,我此生都猜不透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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