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登基大典【1】
「德妃,賢妃,淑妃……你們,來送朕離開了?」齊連舸望著三個各自端著「刑具」的女子,眼底泛起柔意,即使是在自己出事之後他們選擇遠離,卻也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叛逆之事,是啊,在這吃人的皇宮,保命就已經是難上加難了,又有誰會不計報酬不計後果地幫助誰?他不怪她們,不怪……
暗紅的鮮血從眼前的男人嘴角滴落,砸在零碎的明黃龍袍上,漸漸暈開,恍若含苞待放的罌粟,陰柔嗜血得好似死神在黃泉路上撒下的曼陀羅花種,預示著死亡和仙逝。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幾乎是一字一頓,齊連舸艱難地說完一句話,黑眸緩緩閉起,癱軟下去的身子預示著男人生命的枯竭,猶如秋日裡枝頭枯萎的樹葉,在臨落的那一刻在空中絕美的飛旋,恍若九天玄女、瑤池仙子在煙霧繚繞的仙境之中一曲迤邐千年的舞蹈,讓人移不開眼。
「皇上!……」三人連滾帶爬地半跪著走到齊連舸跌在地上的龍體,趴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纖手不住地搖晃著男人癱軟的身體,眼淚打在男人零碎的衣裳上,與那妖艷的暗紅色血液重合,開出更加炫目的色彩。
齊臧厲望著男子熟悉的臉龐,心中的濃霧散不開,似是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親手殺了他,又似是心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在眼前死去卻無力阻止。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想要說明什麼?
不久之後,齊臧厲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義,讓他長了一個教訓。只是,這個教訓深刻得令他再也無法捲土重來,一如當年的垓下之圍,霸王別姬的千古絕唱。
門外,一個貓著腰的身影忽然急切地離開了。
不久,一隻小巧的信鴿飛出宮苑高牆,飛向城外燈火通明的大營內。
長臂一伸,信鴿便失去了飛翔的自由。兩隻纖長的手指夾著裝著紙條的竹筒,信鴿立刻被丟進身旁茂盛的火盆裡,魂歸太虛——
我是齊臧厲登基的分割線——
呂緒三十一年,帝崩。停屍養生殿,即日舉行國喪,舉國戴孝。眾妃殉葬於帝陵,儲君送先帝於帝陵,守孝三日,以奴代之。
禮部尚書奏請儲君接掌大權,行,登基儀式。
篝火點亮了一片大帳,四周是不是的狼嚎聲為這靜謐的夜晚添了一絲生氣。不尋常的寧靜,卻預示著狂勁的暴風雨即將侵襲大地。
「殺了皇上,齊臧厲現在就如驚弓之鳥,明日的登基大典,必定會很倉促迫切。」燭光罩在白衣女子的週身,渲染出淡淡的憂傷。
「如今皇帝一死,登基大典必然從簡,我們必須盡一切力量在傳掌玉璽之前趕到皇宮,時間緊迫。三更造反,四更出發攻城。內應都已經佈置好了。」男人一捋長鬚,望著妹妹自責的表情,有一瞬的不屑。
翌日清晨。
天未明,晨風清冷地掃向寂靜的城門,一陣「乒乒乓乓」的兵器和軍甲的碰撞聲打破了清晨的沉寂,整齊的大小士兵將校齊集,身著麻孝的女子站在眾將士前列,身旁是正襟危坐的右相和他的女兒,一臉的憤慨之意。
「釋王謀權篡位,身為先皇的護衛軍,當慷慨赴死,為皇家清掃叛黨!」馮竹英手執金鑲玉虎符,高舉義旗,使盡氣力搖晃起來。
「清掃叛黨!清掃叛黨!殺呀……殺呀……」士氣頓時高昂沖天,直直驚嚇了天邊飛翔的鳥兒。
藍衣軍隊手執大刀衝向城門。架起雲梯,開始攀爬。
「咚、咚、咚……」有的扛著比腰身要粗兩倍的圓木不斷撞擊著城門,城牆上的黃衣御林軍不斷放箭,藍衣護衛軍不斷倒下,局勢偏向齊臧厲一邊。
祭天台上。
繁雜冗長的登基儀式。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幾筵(陳設祭品的桌子,前面列有先帝、神靈的牌位)。至時,鳴鐘鼓,皇帝袞服御奉天門,身著金色秀龍形明黃龍袍,頭戴串珠垂簾龍冕,一派正經地跪在蒲團上,誠心祈禱。禱告儀式由專門負責祭祀大典的禮部尚書主持。
身著各色朝服的百官各就各位,按照官階大小由前而後,獨獨少了右相在列。文東武西,跪在奉天殿前廣場的御道兩側,等著皇帝祭天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