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趙發一家人悶悶不樂。
趙發打電話給大哥問娘治病的事,大哥又揶揄道:「忙完了活才想起娘!告訴你,娘會說些簡單的話了!」
「這太好了!」
「我說,你二哥頂多隔一天就打電話問問。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忙?」
「哥,我是個悶嘴葫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老說我做的多說的少嗎?我可能十號以後去太原。」
「好吧,來前打電話。」
化芳聽了電話的內容,臉上很不自然,小聲對趙發說:「你給二哥一家打過電話嗎?今天我上街買東西,聽人說明天就高考了,是不是該問候一下侄子?」
趙發說自己真渾,把這麼大的個事忘了。電話打給二哥,二哥說不必牽掛,什麼都準備好了。趙發放起手機說:「侄子一上大學,借咱家的錢,又還不了啦!我就納悶,他怎麼掙得錢就是不夠花呢?雙職工就一個孩子,都大小當個官兒,也沒見他置辦多大的家業啊。」
「你問我,我問誰?他是你親哥哥!」化芳沒好氣地說,「你就是知道錢!」
「我說,你胳膊肘怎麼別往外拐?錢是咱們家的。親兄弟,明算賬!老理。」趙發這麼一說,化芳不敢再接話,連眼神也變得怯生生的,唯唯諾諾地離開。趙發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娜娜日記的內容,眉頭皺起了個疙瘩:「看來,你們之間真有些瓜葛,等我弄明白娜娜的日記,要是真有那麼回事,扒了你們的皮!」
六月十日上午八點,自來水管工程全線試壓,到下午六點,趙發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全線試驗成功,明天各工程承包公司可以結賬領錢啦!
趙發興奮地回到家,對一家人宣佈:「十一號我去結賬,你們娘仨收拾東西。十二號我去太原看娘,你們娘仨回家!」
「我也去太原……我也去太原……」兩個孩子喊道。
「不行!」趙發說。
「為什麼呀?我們想奶奶……」兩個孩子嚷嚷起來。
「我說一下理由:一是你大爺家住房面積只有七十平米,人多住不開……」
「可以住旅館嗎,又不是長住……」
「娜娜你別插話!二是不知你奶奶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去了是給你奶奶看病,不是去遊玩;三是如果你奶奶好了,你們再去不遲……另外,夏天光腿失腳的男男女女的不方便……再說啦,這次回老家我不打算回來干了,化芳你在家可以先瞭解一下我們商量的那個買賣的行情,我回去以後,說幹就幹,省時間,咱要過日子啊……」
「說來說去,你還是重複那晚上的話!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不過,醜話說到前頭,要是咱娘和大哥一家怪我不孝順不通人情,可是你的責任,不是我沒這份兒孝心。」
「這個我自然要說清楚,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好好放鬆放鬆。」
「耶——」亮亮又喊了起來。
「就認的吃,你豬哇?」娜娜心裡不高興,又罵弟弟,「我要好好玩玩,來北京還沒玩呢……」
「好咧,只要不耽擱十二號的行程,任你們玩……我定了火車票!」
「都訂票了,還商量個屁!你把我當什麼了,告知一聲走走程序,嘁……」化芳生氣地離開了。
「又是十二號!上月的十二號,我從學校逃走,就是想去太原……」
「娜娜,暑假我會滿足你心願的……」
「說話算數?」娜娜伸出小手指,「拉鉤!」
父女倆做著兒時的遊戲:「拉鉤許願,一百年不需變,誰變誰是大壞蛋!」
一切按著趙發的日程安排進行。
娜娜把東西放進車的後背箱,把裝著月季花的書包隨身攜帶。她回頭望著住過的小院:「別了,你見證了我的一段辛酸生活……」
趙發把他們娘仨送上火車,囑咐注意安全不要分開之類的話,化芳不理他,車就要開動了,化芳說:「你別婆婆媽媽的,你怎麼想的,誰知道呢?」
夫妻二人長時間地對視著,誰也不說話。娜娜笑了,他看過許多夫妻離別的電影電視鏡頭,她以為父母愛得太深了才這樣凝望,娜娜哪裡知道這夫妻二人此時好像心照不宣,正進行著意志的較量!一個要極力隱瞞著什麼,一個隱忍地要解開那些秘密,對視其實是在較量那層薄薄的窗戶紙能不能捅破!
車徐徐開動,娜娜、亮亮跟爸爸互相揮手告別……
趙發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心中想:「娘會說話了,她會告訴我什麼?娜娜日記裡的那些字母到底是什麼意思?」
北京到山西其實很近,當年慈禧太后逃離北京時,去的就是山西。她那次進山西,大清國正遭受著怎樣的災難啊?趙發覺得謎底揭開與否,都是災難,差別只是蒙在鼓裡的糊塗災難,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明白災難,不知道其中原委是痛苦,知曉了箇中原由也不是高興的事,趙發的心裡很矛盾,他時而想起與化芳相親相愛的一幕幕情景,時而想起與二哥趙全共同經歷的風風雨雨,但願一切都是虛幻都是假象、娜娜的日記就是胡說八道的夢話。可是童言無忌,她不可能藏著把瞎話寫進日記裡吧?
一路顛簸,一路風塵,一路心靈滴血的反覆思索!趙發心中感歎:蒼天啊,你為什麼要折磨我?
趙發直接開車到了大哥的樓下,他認為沒有必要打個電話提前通知。敲敲門,開門的是侄子趙一迪。
「一迪,不認識叔叔啦?」
「三叔,你來啦,怎麼不打個電話,我下樓接你?」說著把叔叔迎進屋裡。
「就你自己在家?」
「爸媽陪奶奶到公園玩了……快回來了,我給爸爸打電話……」
「不用不用,那樣他們路上會緊張的……你奶奶會說話了?」
「會啦會啦,但長句子還是說不清楚,再就是說一會兒話就累!」
「太好了,慢慢康復吧……是那個華山神醫看好的?」
「對。真是神醫,不過那人真怪,不給看,是奶奶幫他捉住他的山羊,他才給看的……」
「捉山羊?怎麼回事?」
「我說不太清楚,我剛放假回來,聽爸爸說的,你還是問爸爸吧。」
「你讀的是什麼書?你看我這記性!」
「英語,研究生二年紀。」
「厲害!」趙發靈機一動,娜娜日記中的英語在他面前不是太小兒科了,為什麼不讓他看看呢?
「來,你看看這些英語是什麼意思?這寫的是什麼?」趙發此時已將那幾張用英語字母代替人稱的紙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為的是不要太引人注意。
一迪接過那幾張紙,先瀏覽了一遍,然後仔細研究起來。
趙發問:「你抽煙嗎?」
「不抽,叔,你自己抽吧。」接著又研究起來。
趙發此時心砰砰地跳,但他極力地掩飾著,站起身到窗前吸煙。他在等,在等那期望不是噩耗的回音。
「三叔,從上下文來看,記的是一家人的生活。」一迪涉世很淺,要在叔叔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才學,「這是三代之家的生活,寫文章的是孫女,她寫了自己的女性生理期呢,G是英語中祖母的第一個字母,M是母親的第一個字母,至於這個T嘛,可能是二的第一個字母,如果說是二大爺二姑這類序數詞的二應該是S開頭,但從上下文的意思來看這個T就是代表二,寫這個東西的小女孩可能還沒學過序數詞,就用TWO代表這個二了……不過這些內容很**,這一段文字的大意就是:她二大爺與她媽媽通姦,讓她看到了,可她奶奶和媽媽極力地欺騙她,說她是做夢,而且她媽媽不讓把有關內容告訴她的爸爸……」
趙發聽到這裡,撲通一聲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