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一路沒說話,回到家,娜娜問:「怎麼辦呢?學校就要被取締了。」
「天塌砸眾人,不是咱個人。」化芳歎了口氣說,「你爸回來,會有辦法的。」
「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娜娜說,「爸爸真忙啊,我算知道了,到了北京也不能常見面,這樣的話,再叫我呆在家裡讀書,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埋怨你們了……這裡有什麼好呢?」
「我們老師說,堅持到過了六一兒童節才散伙呢!」亮亮沒娜娜這麼多心事,「六一聯歡會上還有我的節目呢。」
「唉,你爸回來,會有辦法的。」化芳重複說,「他或許今天晚上回來……」
一家妻小念叨的趙發在幹什麼呢?他病了——心病!
看了娜娜的日記,趙發懵了:他猜測出事情的大致情況,也知道二哥與化芳早年的故事,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些字母到底代表的是不是自家人,他還沒有把握,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早下結論,一旦冤枉了好人,後果不堪設想……他的心裡五味雜陳,腦子亂成一鍋粥。
洗車師傅把車烘乾後,問:「老闆,還打蠟嗎?用什麼檔次的?」
「不必了……」趙發被洗車師傅的話從研究娜娜的日記中拽出來,「多少錢?」
「三十。」
趙發付了錢,把車開到一個僻靜處停下來,又研究起娜娜的日記。他後悔自己讀書少,搞不清這些字母的含義,不過一旦確認這些字母,那麼二哥與化芳的姦情也就確認無疑了,娜娜害怕二哥死魚眼的原因也就明確了,娜娜離家出走差點失身的根子也就找到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話……趙發的牙咬的嘎崩只響:「我要把這對狗男女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人心還是狗心……」
趙發想,家裡這段時間出的事都很蹊蹺,娜娜出走、老娘兩次入院!娘怎麼會啞了呢?想起這些,趙發趕緊撥通了大哥的電話:「大哥,娘好些了嗎?」
「三弟啊,你還有空兒掛著娘?」
趙發聽出哥哥的揶揄,很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我真的很忙,現在才找到處理問題的門路,明天才驗工程呢……驗不過去我就賠大了……」
「我理解,做生意就是賠掙二字……我已經陪娘去了省立醫院,沒查出原因,對於這種疑難雜症,他們也像我們家鄉的西醫一樣建議看中醫……我的一名學生在省中醫院,他推薦了一名老中醫,老中醫說娘的啞門穴受過針砭,很難醫治,老中醫說,這種病他沒有回春之力,他的師兄或許有辦法……」
「那就去試一試吧。」趙發說。
「我也這麼想。那位神醫在華山腳下,據說現在主要從事修行,不再為人看病,我正做難呢……」
「哥,老中醫說有什麼條件嗎?」
「他說他的師兄是個怪人,退休後就去了華山腳下陳摶老祖廟修行了,不再過問世事,不再懸壺濟世。我再三請求,老中醫寫了一封求見信,讓我去試試……」
「好吧,你先帶咱娘去吧,我六月十五號以前結賬,結了賬我就去找你們……要好好安撫咱娘……」
「娘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她以前那麼健談……她有許多牽掛——」大哥有些哽咽,「老二也來過電話,說侄子就要高考了……小琴幾乎天天打電話,媽媽聽得見說不出,每次聽電話都是一次煎熬,我跟他們說了,以後不要打座機,打手機,我接電話要離開娘……」
趙發聽了以後心裡就像堵了棉絮,說不出的難受,母子連心啊,揮手擦淚,把娜娜的日記掉在了地下,他想起哥哥是有學問的人,就說:「哥,娜娜有本日記,現在在我手裡,記了一些她的事,我也知道孩子的隱私當家長的不該看,但是日記內容有些叫人觸目驚心的,娜娜出走另有隱情啊,只不過一些人名使用英語字母表示的,我拿不準意思,我想我們見面後共同破譯一下……說不定咱娘的啞病的起因也能找到……」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一段時間,趙發催問了一下,大哥說:「我認為……你以為有必要刨根問底嗎?」
「我想,這些疙瘩解不開,我們心裡都不好受,娜娜可能一生都會生活在這事的陰影裡……」
「恐怕知道了原因,我們會更難受……」大哥似乎欲言又止,「娜娜知道日記在你手裡嗎?」
「可能不知道,她的日記本在被子裡藏著呢,我給她到學校收拾的東西,娜娜一直沒提起過這事,我也是今天洗車才翻出的那本子……」
「本子上寫著名字嗎?」
「沒有,我翻遍了也沒有看到她的名字……不過千真萬確是娜娜的日記。」
「這就好,即使生人看過,也不能確認日記是娜娜的,就怕熟人看過……」大哥沉吟著說,「好吧,就到這裡吧,你結完賬,我們再聯繫。一切事情我們見面後再做道理!不要聲張,要沉住氣,要忍!」
「好,就這樣。」趙發掛了機,「不能草率啊,不能冤枉好人啊……忍著吧,必須弄清來龍去脈才能做出決定!」
在人們傳統的倫理意識中,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難以原諒的。《禮記》明確地寫著:「父之仇,弗與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同國。」對於奪妻之恨,不必翻閱經典,人世間已有太多的實例。對於還不明確的奪妻之恨,趙發必須先忍耐一段時間,忍字頭上一把刀,趙發的心在滴血!恰在這時,化芳打來電話說孩子將沒學校上了!
原來老婆的聲音是那樣的可愛、可親,如鶯歌如天籟,可今天如烏鴉的聒噪聲,的的確確一切美好是因為愛,沒有了愛,美將不成其為美。趙發就扔下了那句硬邦邦的話:「好,我這就回去!有些話必須當面好好說說……」
回到工地的板房,蔣經理問事情怎麼樣了,趙發說:「明天來驗收,漢龍哥打了包票一次性通過。」
「咱辦那麼難,人家辦就這麼簡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蔣經理大惑不解。
「就是沒要工程師那批變頻表的事……他中間使壞。」
「哦,原來這樣……」
「我累,洗個澡,睡。明天過了關,工程的事就放心了。」
「怎麼不回家?不想嫂子……」
「回了家,怕是明天起不早了,誤事。明天驗完工,回家……」
兩個男人一對眼,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可躺在床上,趙發怎麼也睡不著,他想娜娜日記中的那些話:什麼意思呢?二哥、化芳、娜娜、老娘的一切反常情景似乎都來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