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後,油盡燈枯的玉皓軒躺在龍榻上,拉著同樣滿頭銀髮的玉皓辰,感歎地說:「如果沒有當初天啟國那場戰亂,你我兄弟恐怕走不到今天了,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哪裡看得見彼此都變成老頭子,你說是不是啊?」
「是啊,看不到嘍。」玉皓辰摸著花白的鬍子應聲,眼神飄渺。
差點難以維繫的兄弟情誼,因為這一次患難而變得親密起來。身處困難中,總能看到人性中最真實的部分。
縱然他們猜忌過,吵鬧過,但面對家國大事,他們始終是站在一條線上的,天啟是他們必須守護的地方,他們再怎麼猜忌,再怎麼內訌,但絕不允許外人染指一寸。
所以,到最後,他們站在了一起。
「哥。」玉皓辰輕輕地叫了聲,這一聲「哥」早已被「皇兄」代替多年,玉皓辰今天忽然好想這麼喚他。
「額?」玉皓軒顯然沒反應過來。
「哥!」玉皓辰抬起頭望著他,又叫了一聲,眼眸清明。
玉皓軒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好久沒聽你這麼叫了,感覺好奇怪。」
「哥!」
「哥!」
「哥,哥,哥——」玉皓辰一聲聲不停地叫,似乎想把這麼多年沒叫的都給補回來。
玉皓軒低著頭,就是不答應,可是身子一直在抖,是笑得發抖。好久才抬起頭來,笑得不行,故作正經地咳了咳:「好啦,我聽到了。」
玉皓辰站起身給了玉皓軒一個熊抱,玉皓軒提醒:「擔心傷口!」
「騙你的,習武之人,哪裡有那麼脆弱。哥,哥,哥——」玉皓辰帶著幾分得意,不絕不休。
這一刻,站在皇宮裡的兩人不是天啟國的皇帝和王爺,而只是一對普通的兄弟。晉王退去了王爺威嚴的光環,如孩童年代一樣吵著玉皓軒。
他是人,也會受傷也會累,也會在沒人的時候露出脆弱和疲憊。偌大的皇宮之中,只有玉皓軒是與他血脈相連的人。除了玉皓軒,還有誰能真正理解他?
玉皓軒任由他胡鬧,掛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玉皓軒心下歎息,這次受的傷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啊,表面是討好的樣子,實際上是想掩飾自己受傷的心吧。
玉皓軒輕輕歎息:「既然叫我哥,那哥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可要老老實實回答。」
「你問。」
「姜纓兒是誰?楚墨麟興兵,是因為她嗎?」
聞言,玉皓辰緩緩收回手,退後了兩步,神情淒傷:「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譚靜汐不是已經死了嗎?」玉皓軒著實納悶。
一聽到燕夏大軍壓境,那個姜纓兒,不,應該說是譚靜汐,就迫不及待地前往,玉皓辰秘密回京的消息沒幾個人知道,玉皓軒才不會傻到相信她是去看玉皓辰。
再想想玉皓辰死裡逃生回京後,立刻軟禁了她,想想燕夏為什麼會忽然興兵,就不難猜出來。他疑惑的是,死掉的譚靜汐怎麼又會活過來。
玉皓辰沉默了一下,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訴了玉皓軒,說話的那種語氣,那種神態,令玉皓軒心疼。這麼脆弱和受傷的玉皓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概是因為真的對譚靜汐用心了。
「生在帝王家,本不該將自己的感情放在一個女人身上……」玉皓辰苦笑著,「可是,哥,我真的情不自禁,我真的很在意她,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像她那樣吸引我,讓我放不下。可是我又好恨,恨她居然騙我!」
玉皓軒比任何人都清楚玉皓辰對譚靜汐的心思,為了譚靜汐,他能頂撞自己,正因為很在意,所以才會很受傷。譚靜汐設那麼大的一個騙局,把玉皓辰傷成這樣,騙得玉皓辰團團轉,這比一刀殺了玉皓辰還狠。原本看她,只覺得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如今想來,玉皓軒才發現是自己太小看人了。
「知道她騙了你,可你卻還是不忍心殺了她,堂堂的晉王怎麼變得如此懦弱了。」玉皓軒帶著幾分調侃的意思。
玉皓辰抬眸,不滿地抱怨:「你不安慰就罷了,還在這裡潑涼水。」
玉皓軒無奈一笑:「不潑你涼水那你還要哥怎樣,我說你也真夠有本事的,居然跑去皇陵把人偷出來!」
玉皓辰挑眉,對自己去皇陵偷人這件事明顯沒有一點自我檢討的意思。
玉皓軒對玉皓辰這等行為著實頭疼不已:「你要我怎麼說你才好,如果早知道她是譚靜汐,我一定先殺了她。」
玉皓辰知道玉皓軒說的是氣話:「我費那麼多心思把人弄回來就是讓你一刀殺了嗎?」
玉皓軒哭笑不得:「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玉皓辰聳聳肩:「先軟禁她一段時間,等戰事平息了再說。反正楚墨麟估計是活不過來了,時間久了,也許就忘了,不管費多少心思,我一定會讓她愛上我。」
看玉皓辰那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玉皓軒都不忍心提醒,你說的是估計,一天沒找到楚墨麟的屍體,就一天不能說他死了。
如果楚墨麟沒死呢?
楚墨麟和譚靜汐的事,各國傳得沸沸揚揚,他那麼愛譚靜汐,定然也是勢在必得,非要把她帶回燕夏。到時候,楚墨麟再領兵攻城,天啟還能招架得住嗎?
而且,現在楚墨麟雖然興兵,但還沒有說過為何興兵,應該是顧慮到譚靜汐的感受,若是到最後,這個原因走漏出去,那理虧的無疑是玉皓辰,到時候百姓議論,民心動盪,又該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