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失憶?」玉皓辰盯著靜汐厲聲質問,聲音裡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有太多太多的悲哀。
靜汐沒有反抗,沒有掙扎,脖子因為被玉皓辰用力掐著,有些喘不過氣,輕咳了幾聲,臉上的笑容暈化而開,傾城絕世,卻又如鬼魅修羅。
「是……我從來都沒有失憶……我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靜汐說得很慢很慢,那聲音,異常溫柔,異常清晰,那語氣,帶著挑釁。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玉皓辰因為氣急,呼吸變得急促,自嘲地笑著,「想不到本王竟像隻猴一樣被你耍的團團轉。聽見他來了,就眼巴巴地跑去,你把本王置於何地?」
靜汐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從你把我帶來這裡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在我的心裡,你什麼都不是!」
玉皓辰的心,被這一句話傷得支離破碎,什麼都不是?胸口有一團火猛烈地燃燒著,「這到底是為什麼?」
更加用力地掐住了她的喉嚨,血眸陰狠:「我到底哪裡不如他?為什麼你的眼裡只有他?我將所有的榮寵都給了你,事事護你周全,你還要我怎麼做?」
無意識之間,玉皓辰放下了王爺的架子,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他是真的喜歡她,在意她。
「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靜汐平靜地望著玉皓辰:「那就掐死我啊!」
「你以為我下不了手嗎?」玉皓辰咬著牙關,望著面前這張讓他癡戀的容顏,渾身氣得直發抖。
可是,手為什麼使不出力氣,為什麼他的手在發抖?
「用力啊,為什麼不用力,我死了,就永遠逃出你的掌控,永遠和他在一起了,你動手啊!」靜汐渾然不在意那只放在自己喉嚨上的手,不停地挑戰著玉皓辰的底線。
「你就這麼想死,這麼想下去陪他!」玉皓辰的聲音尤為冷厲,尤為陰狠,像一頭受傷的狼一樣,淒厲地笑道,「那我偏不讓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做我的王妃,我要你們陰陽相隔,這輩子都不能在一起!」
「怎樣,沒見到他一面,是不是很失望?你知道他死之前,我怎麼告訴他的?」玉皓辰湊近靜汐,抬手輕撫著她的容顏,好似漫不經心,笑得格外俊朗,「我告訴他,你懷了我的孩子,說你忘記了他,說你在我身下獻媚承歡的樣子有多麼銷魂,你說,他是不是死不瞑目?說不定這會兒他正在閻王殿裡詛咒你呢。」
「玉——皓——辰!」靜汐睜大眼眸,恨不得將玉皓辰碎屍萬段,「為什麼你不去死?」
玉皓辰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用這種話激墨麟,傷他的心。
玉皓辰的心被刀一下一下地割著,錐心刺骨的痛,你就那麼盼望我死嗎?
面上笑容依舊:「我是以為自己會死,可沒想到我那麼好命,居然會被樹枝掛到,是不是很替我高興,我的王妃?」
手一鬆,靜汐一個趔趄,白皙的脖頸上面紅紅的一片,但她卻不覺疼痛。
清麗的容顏上滲出難以言明的傷,似在發問,又似在悲傷:「為什麼他死了,你還活著?」
玉皓辰看著她眼底的哀痛,痛到他都不忍直視,幽幽地開口問:「他死了,你就那麼難過,那我死了呢,你會不會也這麼難過?」
可惜,他沒有等到答案。
「王,王,王爺……皇上請您進宮……商議大事!」
門口的小廝匆忙跑來,弓腰哈背,渾身哆嗦,都不敢正視裡面的人。一聽說玉皓辰活著回京,玉皓軒就立馬宣他進宮,時下戰局吃緊,他們那些恩恩怨怨都先放一放吧。
玉皓辰盯著靜汐看了很久很久,手心因為用力,被指甲劃破,滲出斑斑血跡:「傳本王的命令,從今天起,不准王妃邁出千菱院一步!」
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容,冷哼一聲:「你給本王看緊了,王妃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本王一定將你五馬分屍!」
小容懦懦地應聲,看著晉王離開的背影,那麼執拗,卻又那麼受傷。
那一年,燈火璀璨,月夜下驚鴻一瞥的沉淪,那傾城一笑的倏然心悸,溫暖依舊。
然而,所有美好的記憶被現實割裂成碎落的琉璃,一片片熠熠生輝,格外扎眼。
王爺受傷是因為王妃,那王妃這般淒然成殤,又是為了誰。
那個他,是誰?
小容眼睜睜地看著白衣女子披散著頭髮,緩緩蹲到了角落裡,卻不敢上前阻止。陰影之下,早已看不到女子的任何表情。小容只是靜靜地立在一旁,守著她,看著她。
恍惚中聽見女子低喃的聲音:「楚墨麟,為什麼他活著,你卻死了,為什麼不活過來……」
曾經偷啄淺吻的愛戀,月下攜手的恬靜,指尖繞柔的歲月,盡皆隨著他的死成了再也找不回的夢。
曾經死生契闊,執子之手的誓言,彈指間化成了天人相隔,生死兩茫茫,相守無望。
靜汐的心,寂寥而絕望,相思與痛失在腦海中徘徊反覆,還有誰能來撫平她心口上的傷。
喉間一熱,一口心頭血湧出嘴角,一滴滴在白紗裙上暈開……
血色殘陽西下,勾勒半生的淒涼。
月垂星河,凝眸望月,冷卻了歲月的殤。
夜色下,一支開得正艷的花突然之間枯萎,凋零。
靜汐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安靜得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