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之君因為一個祖母而興兵,值得嗎?他的臣子又會同意嗎?更何況,匈壚老汗王死去不過半年,新汗王王位未穩,多少人覬覦他的汗位,如果他借此事興兵討伐,其他人同樣也可以借這件事大做文章,動搖他的汗位,大公主和匈壚王可是聰明人,絕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除了蝶舞,你們在宮裡也呆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還不懂這麼簡單的道理嗎?」
常泰公公黯然歎氣,靜妃比任何人都深知上位者的心思,也難怪她可以這麼肆無忌憚了。
「那接下來娘娘打算怎麼辦?」
「看戲。」靜汐微微冷笑,「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眾人不解。
靜汐沒有理會眾人的不解,自顧自地歎息:「這幾天,好好準備皇上的後事就夠了。」
「是。」
「靜妃娘娘,昭容娘娘來了。」靜汐正待轉身,卻聽見小順子的聲音。
昭容蓮心去而復返,所說之事應該與楚墨楓有關吧,靜汐猜想著。
「請她進來。」
昭容蓮心忐忑不安,才進殿,便直直地跪地,深深地叩頭,神情懇切。
看似殺機四伏,凶險難當的一場名為弔唁,實則是逼宮問罪的鬧劇,靜妃輕描淡寫便化解掉,還能做出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姿態,這樣的靜妃,肯定救得了她的兒子。
靜汐微微蹙眉,剛剛一個蝶舞,現在又來一個昭容,但她也不閃不避,安靜地接受了昭容蓮心的三個叩頭。
「靜妃娘娘,我一個母親的身份求您,救救我的楓兒。在這皇宮裡,他除了有一個地位卑微的母親,根本無人可以倚仗,今天他得罪了這麼多人,日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楓兒他心思單純,根本不知道輕重,他可以不要皇位,不要權力,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們母子也從來沒有奢望過這些,只要娘娘能保住我的楓兒,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甘願!娘娘,求求您了!」
靜汐居高臨上:「你不是七殿下,你怎麼知道他不要皇位不要權力?你也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會要你的命?」
「我——」昭容蓮心沒用弄明白靜汐的意思,她沉下心來,「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你回去吧,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自然就不會來,求我也沒用。」
「不,娘娘不答應我,我就不走。」
靜汐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晚凝,送昭容娘娘。」
「靜妃娘娘!」昭容蓮心上前幾步,慌亂不安,楓兒是為了幫她才會陷入這種險境,她怎麼可以這樣撒手不管。
晚凝拉住了昭容蓮心,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如果七殿下真的不要皇位不要權力,七殿下自然不會有事,主子又怎麼會要您的命去救七殿下呢。」
「什麼?」昭容蓮心沒有反應過來,任由晚凝牽著走出了殿。
晚凝低低地在她耳邊說:「對於那些明爭暗鬥想要皇位的親王大臣來說,七殿下就是他們手裡的一張王牌,他們若想真的成事,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自然要扶持一位傀儡皇帝,七殿下是最好的人選。而對於幾位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的殿下來說,七殿下或許是他們的眼中釘,但是,他們又疑忌主子的心思,所以也不會輕舉妄動。倒是有一點,七殿下的軟肋是什麼?」
昭容蓮心內心波濤洶湧,楓兒的軟肋是什麼?
楓兒的軟肋——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對我不利?」
晚凝溫和地笑了笑:「主子曾經對奴婢說過一句話,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死了,就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奴婢越矩了,奴婢只是送娘娘出殿,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昭容娘娘慢走。」
活著就有希望,死了,就連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好聰明的宮女,好聰明的主子,連寬解人也這麼不顯山不露水,將各方勢力糾纏看得分明,相比之下,她這個在宮中掙扎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真是遜色萬分。
為了楓兒,無論身處什麼樣的險境,我都會好好活著。
靜妃,也不枉我一直任由楓兒和你親近,謝謝你給我的提醒,真的很謝謝你。
楚墨麟登基為帝,後宮之中能保全性命,活著走出這道宮門的人,其中就有昭容蓮心。以至於後來,靜妃淪落青樓,凌雪衣性命堪憂之際,已為商人的昭容蓮心感恩施於援手,幫靜妃保了凌雪衣一命。
三日後,舉國大喪,孝服縞素。
靜汐一個人在皇陵內對著楚騰烈的棺木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整個人幾乎僵直。最後還是常泰公公看不下去,讓晚凝和紫漪進來扶靜汐回宮。
楚騰烈的喪事過後,擁戴新君成了重中之重。一切朝中之事,暫由慕容博主持。慕容博經歷了這麼多事,也懂得了官居上位的奧妙,始終保持中立態度,任由他們爭鬧,然後每次退朝後又往靜熙宮奔去,據實將朝堂之事稟報。
每次,靜妃都只是淡淡地回應一聲「知道了」,然後親自煮茶,隨意地聊著他的家事,慕容博真佩服靜妃的定力,外面吵得火熱,她的靜熙宮確實一派安寧,有幾次還撞見紫漪被罰抄書,哭著臉求他救命。
慕容博又有些鬱悶,為什麼每次心裡都自然而然地想到靜妃呢?每次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去靜熙宮了,但每次還是屁顛屁顛的去了。
習慣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