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雲蔽月。
六殿下和葉家母女在屋裡閒話,上官從雅輕輕地抿了口熱茶,溫閒文雅,自有一股富家少夫人的氣派:「韻兒,你先回屋睡覺,娘有話要跟你墨麟哥哥說。」
葉韻兒看看自己的娘,又看看楚墨麟,點點頭。
楚墨麟輕笑:「上官姑姑想跟麟兒說什麼,這麼神秘?」
上官從雅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姑侄兩個,姑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和靜妃究竟是什麼關係?」
楚墨麟微愕,隨即邪魅一笑:「這些年,上官姑姑人雖在千里之外,心卻洞明如火。想必您也猜到了,我也不瞞您,我愛她,很愛很愛她。」
他承認得大大方方,坦坦蕩蕩。
「那她愛你嗎?」上官從雅覺得楚墨麟簡直是在玩火,「她可是皇上的妃子,你的姨娘。」
楚墨麟合眼微歎:「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我愛她就夠了。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她要什麼我給她什麼,就算沒有,搶也會搶來給她。她要做什麼我幫她,哪怕搭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上官從雅望著眼前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褪去了兒時的青澀,歷經戰場的磨練,已是一個俊朗成熟的男子了。他伸手撫額,隨意而散漫地靠在床榻上,眼底是癡纏的眷戀和迷醉,又帶著幾分霸氣,這樣子,何嘗不像自己當年。
當年的上官從雅被上官棠逼著要嫁給一個朝廷重臣的兒子,聽說那個男人成天流連煙花柳巷,吃喝嫖賭無一不沾,人猥瑣之極。偏偏她愛上了南方富商葉家的大少爺葉敬嚴,為此和自己的父親起了爭執,甚至斷了父女關係,直到葉韻兒出生後,父女之間的關係才緩和下來。上官棠不知為什麼,很喜歡葉韻兒,對葉韻兒百依百順,寵愛有加。生米煮成熟飯,事已成定局,上官棠除了接受葉家,還能如何。
楚墨麟這樣子, 勸他放手,能嗎?上官從雅在心裡給了答案,不能。
「我可以見見靜妃嗎?」
楚墨麟淡淡地笑了笑:「這得要看她見不見姑姑。姑姑是想向她求情,放了上官家的人嗎?」
上官從雅略一頓:「算是吧。」
「好,我給您安排,只要她願意見您。」
「葉家宅子失火,是意外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上官從雅對這件事一直耿懷於心,「告訴我實情。」
「是她燒的。」楚墨麟的語氣很淡,「皇后把她的家人軟禁在葉家宅子後院的地窖裡整整兩年,她為了不給家人留後患,找了五具屍首替代,打點好一切,讓皇后以為她的家人都被燒死了,其實被她救走了,不過,最後她的奶奶還是死了。」
「那宅子裡的人怎麼會全部都沒事?」
「是她引出了韻兒,然後利用我帶著葉宅裡的人出外找韻兒。」
上官從雅對這個靜妃又好奇了幾分。
「她沒想過要傷害不相干的人,不然,姑姑和韻兒也不會安然無恙了。」楚墨麟苦笑,她捨不得傷害別人,倒挺喜歡傷害自己的。
哎,這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呀。
大婚當天,楚騰烈回到宮中,病情惡化,吐了好幾口血。靜汐辦完事回去,常泰公公拉住靜汐,擔憂得要命。靜汐替楚騰烈把完脈之後,眉心再沒舒展過,當夜修書一封,寫的是「凌雪衣親啟」。
她精通醫術,但是對阿烈的病,她已經無能為力了,最後想到了凌雪衣。抱著一點希望傳信給素未謀面的凌雪衣寫信,期望還能有一點點轉機。
這天一早,靜汐醒來就往乾清宮而去。
「那天你把文少白引出墨炎的府了?」楚騰烈靠在床榻上,眼睛凹陷,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靜汐頷首:「不想他再一次被關起來,在雲澤山莊的時候,已經關了他六年了。」
楚騰烈含笑:「可他還是每天都回去找墨炎。」
「至少憑他的輕功,他能來去自如啊。若是被關起來,肯定被你的人嚴加看守,他就沒這麼自由了。」
「你啊……」楚騰烈輕歎。
「你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殺他們兩個的,不許反悔。」靜汐表情很淡,卻很堅定。
「我都說了你想怎樣就怎樣,是死是活由你定。」
楚騰烈對她,當真是信任到了極致了。靜汐微微一笑,周圍瞬間因她的笑容而明亮開來,楚騰烈摸著她的頭:「丫頭,該多笑一笑的,你笑起來很美。」
這話似曾相識。
「至少在本殿下面前,可以試著笑一笑,因為——」
「楚墨麟永遠不會傷害你,在楚墨麟面前,你完全可以卸下你的防備,你的冷漠。」
楚墨麟曾經這麼告訴她,心頭騰起一陣暖意,靜汐朝楚騰烈抿唇,微微一笑:「嗯。」
靜熙宮。
上官從雅得知靜妃答應見她,一早進宮來,卻說靜妃去乾清宮了,一會兒才回來,便安心在此等候。環視靜熙宮,擺設雅致,矮桌上的茶盤引起了她的注意。
「葉夫人也喜歡品茶嗎?」
身後之人的聲音淡漠而疏離,上官從雅回身,眼前女子一身白色紋花宮裝,長長的墨發隨意地垂於她的身後,並未梳理。明眸如水,異常清亮,表情清冷淡漠。
上官從雅第一個感覺便是——靜。連帶著四周都覺得靜。
如此纖塵不染的人,就是靜妃?
上官從雅屈身行禮:「民婦參見靜妃娘娘。」
「免禮。」靜汐坐到茶盤前,「葉夫人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