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他了。」幽幽的口氣,莫名傷痛。
靜汐淡淡地應道:「我知道。」
「他說他不恨我,靜汐,他說他不恨我……他應該恨我的,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凌霜啊!」楚騰烈忽然間淚流滿面,失聲痛哭,哭得像個孩子。壓抑了多少年的情緒,奔湧而下。
不恨,便意味著不在乎,不在乎便意味著這個少年的心裡沒有阿烈,沒有阿烈這個父親。
他楚騰烈是一國之君,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臉色,臣服於他的腳下,偏偏有這麼一個人,對他不敬,不懼,不愛,不恨,視為陌路人。
叫他如何忍受這種無視!
直至此時,看著眼前這個本來高高在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帝王哭得像個孩子,靜汐才明白,原來自己和那個白衣少年一樣傷人。
她忽視最多的,便是楚墨麟對她的愛。
除了選擇忽視,她還能如何回應?
殿內,安靜得只留下楚騰烈哭訴的聲音,誰能想到,這個高貴的一國之君只有在靜汐的面前才能暢暢快快地流淚,因為世間,只有她懂他。
「阿烈,隨緣吧。他既不願,又何苦為難他呢。而今,對他最好的補償,就是隨他所願啊。」靜汐淡淡地歎氣。
她知道,阿烈之所以會去找他失落民間的孩子,一半原因是因為愧疚,另一半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想將燕夏的江山交到一個可靠的人手裡。
而凌霜的兒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世人都知道,燕夏皇朝有個雪衣公子,妙手回春,醫術絕倫,智謀無雙,卻不知,這雪衣公子其實是燕夏的皇子。
楚騰烈抬起迷茫的雙眼,望向靜汐,「靜汐,若是你為男子,那該多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放心地將燕夏江山交給你,安心地去了。」
靜汐的謀略絕不輸於雪衣,靜汐有著男兒一般堅韌的性子,上天錯生了她。
靜汐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一句安慰的話,在楚騰烈與她之間,安慰都顯得多餘。
「我若為男子,估計就不能和阿烈躺在這裡說話了。」
「為何?」
「因為阿烈是皇上,而我又太過聰明,太過聰明的人對您的江山是會構成威脅的,阿烈怎麼會容許有人威脅你的江山呢?恐怕還沒等我們相知相識,阿烈就讓我下黃泉去了。」
楚騰烈默然,靜汐說話從來不留情面,可她說的沒錯。
他豈會容忍自己的江山被旁人染指!
他的兒子們,唯一具備帝王之才的,只有楚墨麟。
世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天生就有令人難於忽視的氣度,有他在的地方,周圍的人都黯然失色,無疑,楚墨麟就是這樣的人。
有這種與生俱來的氣質的人,楚騰烈還知道兩個,這兩個人便是譚靜汐和雪衣,唯一不同的是,此二人內斂沉定,而楚墨麟張揚外露。
或許,楚墨麟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可偏偏楚墨麟恨他恨到骨子裡,想起楚墨麟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表情,楚騰烈哭笑不能,酸楚不已。
關於太子之事,靜汐從來不會多說一句,可楚騰烈明白她的意思,與其將江山交到不成器的兒子手裡,看他們毀了燕夏,倒不如選擇交給楚墨麟。
即使楚墨麟並非他的親生兒子,即使他身上沒有皇室的血液。
想起班師回京前夕,楚墨麟按耐不住的激動,楚騰烈微微一笑,一物降一物,他壓不住楚墨麟,靜汐卻可以。
靜汐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六殿下,隨你父皇一道去邊關吧,那裡才是男兒的天下。所以,一向不理政事,成天玩樂的楚墨麟義無反顧地披上了鎧甲,上了戰場,立下了赫赫戰功。
沒有楚墨麟,與鄔蠻的戰事不會這麼快結束,這一點,連楚騰烈也不得不承認。
戰場上的楚墨麟,就像一個天神!他身上具備了一個將領應有的霸氣和威嚴,所有將士都願意隨他浴血奮戰,願意為他折服。
想起那時的場景,連楚騰烈也為之一振,禁不住胸中激盪,豪情並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