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起初根本不相信王婧雯的話,認為這不過是她的推托之詞,甚至是有意的想把他們引到日本人那裡。如果秘密藏在南造雲子的身上,她不是早就找到鈾礦了?
王婧雯無奈,將當初父親臨終所說的話一一說出,並把自己二次被擒就是為了能潛回到上海去找出秘密一併說出。她的話最終使多疑的約翰遜有了幾分相信。
經過和詹姆斯的商議,約翰遜決定暫且相信王婧雯,但是不肯將她釋放,而是要將她一起挾制回上海,直到真的從南造雲子身上找到鈾礦的秘密才肯放她,所以才有了一行人一起前往上海的事情。
此時,王婧雯躺在軟臥車廂的床上,心裡卻是異常的著急,現在她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至少約翰遜他們暫時威脅不到在重慶的同志,而相信她失蹤後,組織上也會很快有所察覺,進行轉移。不會因為她的原因而蒙受損失了。
可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也冒了很大風險,不得不將鈾礦的秘密說出。王婧雯當初也想過,是不是應該像當初對待南造雲子那樣,編造一個假的地址來矇混過關。但她又很快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即使她說出一個假的地址,約翰遜肯定也不會馬上將她釋放,要帶著她一起尋找,直到找到鈾礦為止。而一旦他們發現鈾礦地址是假的,肯定不會放過她,受到折磨不說,還要受到長時間的拘禁。
通過在上海的二次被捕,以及在重慶這段時間的工作,王婧雯的心境比起原來已經成熟了很多。她深刻的明白,現在她的生命,以及她所掌握的一切秘密,都不再是只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整個黨組織,如果因為她的莽撞,最終導致失去生命,對組織上也是無法估量的損失,所以她也要盡量的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她想起了施良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只要人還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改變,要相信自己能夠改變命運。」也正是施良的這句話,使她堅定了信心,決心將實情說出,來和約翰遜進行周旋。
再將秘密說出之前,王婧雯也仔細的想過,這樣做會有多大的危害。她覺得,即使約翰遜真的完全相信了她的話,也絕對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貿然地衝進特高課去救人,而會採取一種非常手段,比如綁架南造雲子等等,但是她在這個地方有意隱瞞了關於南造雲子項鏈的問題,只說父親將秘密藏在母親身邊的某件信物上,這也就給約翰遜找到秘密造成了一定的困難。而南造雲子如果真的被綁架,母女倆被關在一起,她沒有了日本人的保護,反而更有利於王婧雯趁亂將項鏈偷走,把秘密掌握在手中,再設法與上海的地下黨聯繫,從而把秘密送出去。
想到上海的地下黨,王婧雯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現了施良的影子。從那次中村事件分別後,兩人已經有數月的時間未曾見面和通信。在延安以及重慶的時候,她通過各種渠道,也瞭解到了一些施良的情況,知道他表現英勇,屢立大功,且頗得日本人的賞識。
王婧雯很為自己的戀人有這樣的成就而高興,但也或多或少地有了幾分「怨恨」,而這種「怨恨」主要還是來自施良曾經向姚萬清建議放棄營救她。儘管她的內心中也明白,為了營救她曾經犧牲了幾位同志,再繼續冒險,會有更大的損失。但是放棄這個詞從施良的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她感到了幾分失落和悲哀。她甚至隱隱地覺得,自己在施良心目中的地位,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
想到這裡,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從她的眼中流了出來,她趕忙伸手抹去,惟恐自己的這種傷心被戴安娜看到,還以為她是膽怯的哭泣……
遠在上海的施良,此時心情也是非常的憂慮。沈醉找到他,提出要找回王婧雯,追問鈾礦秘密的時候,他就隱隱地感覺到,繼續讓王婧雯留在重慶,在軍統的眼皮底下工作,肯定是非常危險,隨時有暴露的可能性。所以他馬上向姚萬清提出了建議,鑒於現在各方對鈾礦的執著升溫,最好馬上與重慶的地下黨取得聯繫,將王婧雯調離,避免她出現危險。
可就在一小時前,他接到了姚萬清的消息,重慶方面傳來的信息:王婧雯在報館工作期間,被一大鬍子外國人邀請出去,隨後失蹤,初步判斷,她是被美國中情局的特工綁架,目前下落不明。
施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使勁地捶著自己的頭,暗暗自責,為什麼不早點想到王婧雯會有危險,早點通知,或許她就不會被人綁架了。他本能的覺得,美國中情局的人綁架王婧雯,目的一定是在鈾礦。
想到鈾礦,施良的自責就更加深。王婧雯很早的時候就曾經將有關鈾礦的秘密藏在南造雲子的項鏈中說出,自己也曾經有過多次與南造雲子單獨接觸的機會,可為什麼就是沒能將項鏈搶到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擔心自己會暴露身份,還想繼續潛伏在日本人的組織裡。
不可否認,施良的這種想法與決定都沒有錯,但是這在無形當中,把危險都集中到了王婧雯的身上,使得她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危險。
施良放開自己的雙手,抬頭看著面前虛無的夜空,低聲地呢喃著:「婧雯,你現在在哪裡?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這次救出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
「光當!」伴隨著一聲劇烈的顛簸,火車猛的搖晃了一下,躺在臥鋪上,本來已經暈暈欲睡的王婧雯一下子被震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而睡在另一邊的戴安娜也迅速睜開了眼睛,翻身坐了起來。她們感覺到,列車停了下來。
戴安娜迅速地撩在身邊的小窗向外觀察,外面是滿天星斗,列車正停在荒野中,根本就沒有到站,也就是現在的停車是非正常的。職業的敏感,使她迅速地掏出了手槍,然後沖王婧雯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門外傳來腳步聲,戴安娜和王婧雯都緊張了起來。腳步聲來到包廂門口停下,接著就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以及約翰遜的聲音:「是我,快開門!」
戴安娜聽到是她的聲音,這才鎮定下來,迅速將門打開,約翰遜閃身進來,又迅速將包廂的門關上。
「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停車?」戴安娜緊張地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似乎是列車出了故障,先不要緊張,注意看好王小姐,我已經安排詹姆斯去調查了,一會應該就有結果了。」約翰遜安慰著戴安娜,聽了他的話,戴安娜才稍微鎮定了一些。
約翰遜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王婧雯,想要開口跟她說話,王婧雯馬上把頭轉開,不去理他。約翰遜也不勉強,笑了一下,也將頭轉開,低聲地和戴安娜交談著。
門外的走廊又一次傳來了腳步聲,這次來的人是詹姆斯,他敲開門以後,進來說道:「我剛剛去問過了,列車沒有出故障,是有人破壞了鐵軌,幸虧司機反應靈敏,及時剎車,才沒有出危險。但是前面的鐵軌還是有被破壞的地方,已經沒法繼續前進了。」
「怎麼會這樣,什麼人會破壞鐵軌?這又不是軍用列車,沒理由啊?」約翰遜疑惑地思索著,做為行動小組的組長,他必須針對當前的形勢迅速做出決斷。
就在約翰遜正在思索的時候,就聽得四面的曠野中,突然傳出了一陣衝殺聲,似乎有數十人向著列車一起衝過來。戴安娜又一次撩開小窗向外觀看,只見數十名手持各色槍支武器,而且裝束也各不相同的人,向著列車跑來。
約翰遜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低聲叫道:「不好,我們遭遇湘西的土匪了!」……
湘西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山多民族的地區,魚龍混雜,有許多險峻的大山。進入軍閥割據時代後,由於這裡特殊的地理環境以及居民情況,使得很多原本窮苦的人更加難以生活,紛紛結伴上山,開始以打家劫舍為生存的途徑,於是在湘西就形成了多股土匪。
國民黨雖然也曾派兵圍剿,一者是帶兵者能力一般,二來山勢險峻,土匪多是利用地形與之周旋,所以也是屢剿不止,春風吹又生。這些土匪平日裡多是集中在山上,只是打劫附近的山寨村民,很少遠離自己的山寨。像今天這樣大批持槍土匪來打劫過路火車的情況,還是非常少見。
約翰遜來中國多年,對中國的很多風土人情也都非常瞭解,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的身份。詹姆斯和戴安娜馬上掏出了手槍,就要準備做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