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這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微微咬了咬唇,眸底流瀉出一絲淡淡的心疼:「你消瘦了很多……」平時嬌生慣養的他來到這個只能過著清苦的生活的寺廟之中,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整個人消瘦了很多,似乎風一吹便會倒下似的。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丟下一句話:「貧僧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退了……」話音落下,他便匆匆而逃。
了塵?是想要了卻紅塵俗事的意思嗎?這樣又談何容易……看他會偷偷來看我,看到我發現它的存在是又想避開我,就知道他還沒有放下……
我愣愣地看著蕭無憂離去的背影,呼吸猛然一窒,一絲微微的疼痛在心底慢慢蕩漾開來……
在主持方丈的邀請下,我便暫時入住了菩提寺的客房。
夜寂靜而又喧鬧,月光融融撒進屋內,落下一地的陰影。清風入帳,捲起一簾幽夢。隱約可見帳後女子風流爾雅的姿,一頭黝黑的秀髮垂直而下,和著片片落紅飄蕩在清水中,溢出沁人的芬芳瀰漫開來。
水滴沿著我的秀髮吹滑落,曼妙的身子被蒸汽裹著,高抬玉手,晶瑩透亮的水珠沿著我的冰肌玉膚滾落而下,灼灼生華。清麗的面頰因水溫而透出點點粉暈,兩鬢的髮絲垂落,潮濕地覆在我的頸間,勾勒出迷幻的弧度。我揚起臉若歌盡的天鵝,水汽氤氳,隱隱約約看得見輪廓優美的肩膀和雪白的脖頸……
一個人輕手輕腳地悄悄走進了房間,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個情景,於是他的臉微微一紅,呼吸有些粗重起來,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起來,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念頭,他本想轉過頭去,卻注意到房中女子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的睡顏不同於常人,沉靜若水,像是紙人般沉靜,眉目舒展,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氣。
月光傾灑,接著秋意,無情的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月色華光,如同珠簾半卷,靜臥窗台邊的一剪雛菊,秀雅清新,沁入鼻尖的香氣,清淺浮動。
蕭無憂心中暗潮激盪,薄唇張了張,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眼中的墨色如同風雨半卷,波濤洶湧。
他近距離地靠近她,鼻對鼻,眸對眸,只不過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如果這雙眼睛睜開的話,那欺霜賽雪的氣息是蕭無憂無法直視的,太過清冽、醉心。
就這麼吻下去,帶著他唇瓣微微的顫抖,在清風迴旋之中,他的吻,帶著顫抖,絲絲柔柔的侵入他身體一般。
唇瓣碰觸的一刻,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更加劇烈的跳動著,這般感覺,像是一下子喝光了珍藏幾十年的美酒,明明知道,該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嚐的,卻是如何也忍不住,就這麼傻傻的,一飲而盡。
我微微睜開了雙眸,一瞬間一絲流光溢彩流瀉了出來,蕭無憂身子一顫,立刻離開了這甜美的櫻唇,就想離開……我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一隻手:「別走,我有話想和你說!」我覺得我現在不挽留的話,他便又會逃走了。
蕭無憂別過臉去,眼眶澀澀的,他點點頭,冷酷的容顏融化在夜色晚風之中,月光涼涼的,柔柔的,可是他的心卻從未有過的深寒。
這本就是一場不能觸摸的愛情,他付出了,放下了,卻逃不過宿命最終的安排。
我飛快地隨便套上一件衣裳,生怕他逃走,他卻突然一下子抱起了我,緩緩地走出了房門,抱著我走到了寺廟的後山……
終於在一片幽暗的湖面前停下了腳步,將我放下來。我站穩,入眼的竟然是成千上萬隻螢火蟲,在漆黑的夜裡灑下一片螢光,映著湖面,也映亮了我的眼睛。
大地像一塊巨大的黑布,螢火蟲在夜色中游動,像是尋找白天遺失的夢,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幻境。這一刻我忘記了言語。忘記了行動,只是癡癡地凝望著眼前的景象。那日我只是突發奇想隨口說說,沒想到蕭無憂真的記到心裡去了。
清清澈澈的月光灑在我的身上,灼灼生輝。將我的皮膚照得透亮。絕世的面容,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我將秀髮攬過玉頸,遮住了流瀉出來的淡淡春光,卻露出優美的後背和一邊的美肩,肌膚白皙得宛若白玉雕成。整個人飄飄若仙,如空山竹語,青雲出岫,清雅而高貴,遺世而獨立,清幽而空靈。
「喜歡嗎?」他問,聲音很輕很輕,還未出口,就被風吹散了,他覺得身體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充斥著。
我眼神清亮地點了點頭:「我那時隨便說說的話,沒想到你也會記得……」我曾經無意間說過自己想看螢火蟲。沒想到他卻記在了心底,只不過是如今這樣往事已逝的關係倒是有幾分尷尬。
「如果你沒什麼別的想說的話,我就走了……」他說著,艱難地轉身,黑瞳閃爍著痛苦的掙扎。心底已經痛得麻木了,這種感覺就是情傷的滋味吧,真的很不好受,胸口悶悶的,不能呼吸一般,最愛的人就在眼前,不能碰,不能說太多,只能轉身離去。
就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出的話語,他背對著無情的眼眶被風吹得紅紅的,有一滴晶瑩的淚水緩緩滴落,啪嗒一聲,壓彎了花蕾的嬌軀……
他做不到無動於衷,他無法如蒼穹般一顆心經久不變,所以,他只有逃開,遠遠地逃開。
這宿命牽絆之下,他顧不上疼痛,唯有盡快地離開。
「別走……你還恨我嗎?」我一下子抱住了蕭無憂準備離去的身子,我的聲音中有著一絲淡淡的愧疚,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