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度不願意承認,明明手臂上早已癒合的傷口早就長出了新的胎記,也被她看到了,我還是選擇了睜眼說瞎話,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
她不顧我的掙扎,猛然抱住我,手臂間的力道加大,拚命地緊緊抱住我:「你就是我的女兒,我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女兒我會不認識嗎?你左臂的這個天下間絕無僅有的銀色的彎月的胎記是我絕對不可能忘記的。你知道娘有多麼想你嗎?」她看著我的眼中有這意思失而復得的驚喜之情,她狠狠地抱住我,像是要把我的骨血融進自己的骨血般用力地糅雜。
失而復得,便會愈加珍貴。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徹骨的想念,在知道女兒對自己的彌足珍貴之後,她便再也不會也不想放手了。
然後她伸出手,指尖眼看著將要落在我的臉上時,我偏過了頭,避開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僵硬了一下,手指微曲,攥緊了拳頭,收回了手。
我面無表情,離開她的懷抱,冷冷地看著她,眸中染上了凜冽的寒霜,凝結成亙古不化的寒冰,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成拳頭:「想我?真是可笑,這是我聽到的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了,如果你會想我的話,為什麼當初會剛生下我就把我送走……你當我會相信你現在的話嗎?」我的眼中一片寒冰凜冽,帶著嗜血的殺伐之氣。
「你終於承認是我的女兒了……你聽我解釋,那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保護你不受傷害而已……」她的話停頓了一下,目光投向了房中忽略已久的兩人,似乎是有什麼不能說出來的秘密。
蕭無憂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讓人始料不及的場景,終於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了,他艱難地走到我的身邊,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眼睛,眼中是一抹複雜的情緒在劇烈翻滾著:「你們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這也太巧合了——我想要與之成親的女子居然是我的母親的當年遺棄的親生女兒……這是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不要再演戲了……小情,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成親的,所以我們現在就先趕快拜堂成親……」他似乎自欺欺人地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眼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憂傷的複雜情緒。
「你們不可能成親的,無憂,不要自欺欺人了,她是你同母異父的親生妹妹,與你的出生的時辰只相差一個時辰而已……」我的母親一句話就粉碎了蕭無憂僅存的那點自欺欺人。
同母異父?也就是說……蕭無憂不是我以為的那個「狸貓換太子」的男孩(不記得的讀者請回頭看本文第一章),而是我的親生哥哥!
真是天意弄人啊!記得曾經看金庸的《天龍八部》時,段譽帶他喜歡上的姑娘——木婉清回家見父母,想和他成親,卻被他風流成性、處處留情的父親段王爺段正淳的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她是你同父異母的親生妹妹!」我當時還覺得極其可笑,天下間竟有這樣的戲劇化的事。可是如今發生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居然笑不出來,而是心裡悶悶的,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我知道這不是因為我有多愛蕭無憂,因為我不是木婉清,他也不是段譽,我對他並沒有什麼愛意,我只是對他覺得愧疚而已——因為我可以看出來,他對我是真心真意的愛。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而我自始至終都只不過是在利用他達到如今的目的——我要讓我的母親承受這份比死還難受的傷痛:我想知道當她一直寵愛的不是她親生的兒子在愛上她遺棄的親生女兒,並想要與我成親時,她會如何面對這一幕?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蕭無憂會如此容易便深深地愛上我,而蕭無憂也不是野種,而是我的親哥哥!這是我所始料不及的,即使我復仇的目的達到了,我可以看見我的母親和蕭無憂臉上那種痛不欲生的表情,可我的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只是無限悲涼……我沒想到會傷害到蕭無憂這個無辜的人,即使我是虛情假意靠近他,他卻是一片真情的……這叫我在如何再面對他,而且我也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如果問我此生對誰最覺得歉疚的話,那麼蕭無憂便是這個人了,因為是我無情地傷害了他這麼一個十分無辜的人,雖然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不,你們騙我,不可能的,我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人,你卻告訴我那是我的妹妹,我不相信,我也不要相信……」蕭無憂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拒絕相信這個天意弄人的真相。
我看見蕭無憂臉上毫不掩飾的受傷,我就知道他確實是對我用了真心的,於是我睫毛微微一顫:「你還是相信吧!這已經是命中注定改不了的了……」我的聲音幽幽的,卻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他一瞬間冷靜了下來。
然後他抓緊我的肩膀,眼神中有著乞求和絕望的掙扎:「我們離開這裡,找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隱居世外,從此雙宿雙棲,再也不要回來……這樣就沒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你說好不好?」他的眼中有著一抹垂死的掙扎之色。
「不好!你願意這樣,我可不願意這樣……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血緣的關係是改變不了的……而且,一直以來就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你還是死了一條心吧!」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眸中一片冰冷刺骨的清寒之色,聲音冰冷無情,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心底僅存的一點希望。
聽見我如此絕情的話,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然後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再搖晃了一下,便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