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燕的計劃一直將我同李治的時間隔絕開來,現在也是晌午,或許李治已經離開了仙之殿吧。
提了裙擺,跨入正殿。
「娘娘,心遙為您煮了些清粥,奴婢給您送來了。」
我說著,將清粥端入室內,卻未聞得王玉燕之聲,抬頭時,玉瓷碗砰然落地。
他,為何現在還在此。
「李……李治。」我喃喃道。
入宮兩月,我終於見到了李治,這個要我做他妻的君王,此時,他正站在我身前,看著一襲綠衣丫鬟裝束的我。
李治的目光驚喜交迫,未曾說話。
「奴婢參見皇上。」許久,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俯身跪下。
跪在地上看著他明黃的衣衫,黃色紋龍靴。
「汀兒……」
李治輕聲喚著我的名字,伸手將我扶起,李治的手,和一年前,已經有了差別,溫暖的手掌現在已冰涼如玉。
四目對望,不曾有一言半語。
雙目,已經開始濕潤,只是靜靜的看著李治,眉,眼,鼻,唇。李治,你可還是當年站在桃花樹下給我承諾的李治。
如果可以,我想伸手撫摸著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只是,他是帝王,還有三宮六院。
曾經入宮,我曾言,我武汀兒,定不會和眾多女子分享一個丈夫,可是再見李治,卻不能將曾經的言語放置他身前。
原來,我愛李治,已經超出了我感覺的愛,本以為只要看著就好,可料,縱使他有後宮三千,我同樣希望會做他的妻。
「武汀兒,讓你給娘娘送粥進去,為何這麼久還不曾出來。」
心遙的聲音在室外響起,將手從李治手裡抽了出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直到,她將目光看向我身邊之人。
「奴婢參見皇上。」心遙見了李治,驚慌的跪下,身體,已經開始在顫抖。
李治未曾叫平身,看了她一眼,拉著我的手,向前走去。
跟在李治身後,出了仙之殿,大殿門口,是王玉燕高傲之態和疑惑的表情。
我將手欲從李治手裡掙脫出來,他卻握得更緊。
直至御園方向。
紫宸殿。
李治拉著我直往紫宸殿,身邊的宮女們見皇上帶著一名身著綠裝的宮女,眼露疑惑之色,但因皇上在此,卻也不敢將疑惑勝為表現出來。
聽仙之殿的小月說,紫宸殿是皇上就寢之地,為何,李治將我帶到了這裡。
直至室內,將手從李治手裡掙脫開來,這次,他沒有再緊握。
「對不起……」在原地站立了許久,李治才道。
「奴婢不明白皇上所言。」我低頭輕聲道。
李治,你可曾為了什麼而對我說對不起?縱使你忘記了曾給我的誓言,你是天子,統攝天下的皇帝,三宮六院陪伴於你身邊,武汀兒何德和能受得起你的『對不起』。
李治怔怔的望著我,眼中卸去了太子時的無奈,流離著疑惑。
「汀兒……」他語氣無奈的叫道。
只是這句『汀兒』,卻歇起心中波瀾萬千,一年之久,李治未曾再喚我汀兒。
久久凝視。
終,還是緩步踏出了紫宸殿,李治,後宮爭寵並不是我所願,只要遠遠看著你就好。
皇宮,終究還是掖庭宮是我的歸宿吧。
穿過了長長的永巷,腳步聲,在這初夏的六月顯得格外空曠,這皇宮中,還有誰能像靈兒一樣真心待我。
在感業寺所做之詩《如意娘》,《如意娘》,不是在李恪手裡嗎?為何,現正掛於紫宸殿的軟塌前?
忽聞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卻也沒有回頭。
我直往前去,那個曾經入宮所住之地,掖庭宮西苑。
久久,笛聲終於響了起來,李恪,始終還是沒有勇氣跟著我直到掖庭西苑罷。
「汀兒,原諒帝王的有情。」在紫宸殿時,李治對我說。
我微笑,「皇上,世間女子,始終還是有人成為了第二個雪妃娘娘。」
李治沉默了片刻,也許他也曾記得,那年的冬季,在長閣所言:『並非世間女子都似雪妃娘娘。』
「原諒帝王的有情,帝王之情,終究還是留情容易守情難。」
皇上,武汀兒不要你堅守留給我的情,只要你開心,就好。
轉身欲走時,李治卻拉住了我。
「這帝位,為你而奪,天下,只有你才能有資格做大唐皇后。」
李治,你再一次給的誓言,我害怕了,原諒帝王的有情,你的誓言,沒有一次實現在我的身上,你有眾嬪妃,後位,也並非我所願。
轉身,見掛在軟塌前的金色縱副,我喃喃的道出: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如意娘》,李治用金邊鑲嵌了明珠,顯赫的掛在軟塌前,只是,這詩,怎麼會落入李治手裡。
思緒良久,不覺間,腳步已經踏向掖庭宮後院,這個曾經有著白衣勝雪的賦笛男子所在之地。
現,已經修建成一處院落,夏季,荷池勝開,清香撲鼻。
望頭上之字——提了『西海池』。
這處一年前還是雜草叢生之地,今日,卻繁華得緊。
李治繼位的這一年,宮中在變,天下在變,更是人心在變。
唯一不變之景,卻是眼前白衣勝雪,手握白玉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