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她時,她的目光也對向我,我對她點頭微笑,姚煙卻將頭扭過,看著地上的奉儀。
而她的身邊,站著一位綠衣女子,看起來,比起這些在位的妃子們年齡稍長,應有二十三四年華吧,她的眼眸裡,呈現出一種高傲冷漠之色。
似乎沒有將在場的人放在眼裡。
「如若是誰還有逃跑的心思,下場就會像她一樣。」
待刀侍衛手握長鞭一一走過我們的身邊,冷眼警告,最後將長鞭還是指回了地上的女子。
幾十位妃子們都一一點頭,口裡答應著『是』,我也輕聲的附和道,而姚煙,始終還是一臉的冷漠之色。
那位綠衣女子則輕哼了一聲,露出不屑之色。
忽地想起,杜紫菱,她做了一個多麼明智的選擇,雖現在還在掖庭宮為宮女,卻少了去到感業寺出家的命運。
在待刀侍衛的命令下,我們則一一回到了自己的馬車。
如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般,前往感業寺的路。
可憐深院宮廷女,坐臥青燈古佛旁。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右手輕敲著木魚,左手扣著佛珠,輕念道。
感業寺,每天在無念師太的帶領下,幾十位妃子們整天在感業寺伴著古佛青燈,吃齋念佛。
「明空,師太叫你前往絕塵偏殿。」聞聲回頭,見一身藍色布衣,頭戴藍色布帽的小尼雙手合十站在我的身後。
停止了木魚,從蒲團上起身,道,「好,我知道了。」
看著自己身著的灰色布衫,腳上六空洞布鞋,輕笑出了聲,想必,等到落發之時,我便真正接受了我的命運,出家為尼了吧。
明空,自感業寺這一個月以來,無念師太給了我們所有人的法號,而我到來時,無念師太上下打量了我,道,「今後,你就號明空吧。」
我只能點頭,而這『明空』這個法號,伴隨了我在感業寺整整一個月。
幾日前,靈兒來到過感業寺,說在長閣為我拿來了些衣服,我叫靈兒拿了回去,這感業寺,用不上。
聽靈兒那日說,上次欲逃走的那位奉儀,死在了我們前往感業寺的路上,未曾有人過問。
我卻沒有說話,只等靈兒慢慢的道來。
她告訴了我皇宮裡這一個月所發生的事,無非是一些小事,現在,杜紫菱經常到長閣來找靈兒玩耍。
「靈兒,你為何能前來此處?」我疑惑的道,自進了感業寺,除非在拜祭先皇時,宮裡的人才可以踏入感業寺,靈兒能在我進寺不到一月就到來,我卻不能得解。
「才人姐姐……」
「靈兒,我法號明空,你不能叫我才人姐姐了。」我雙手合十的對她低下頭去。
「才人……」靈兒說著停頓了許久,才道,「姐姐,我去崇仁殿求了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允許我來的。」想必,靈兒還是不能改掉叫我『才人姐姐』這個稱呼吧。
只是李治?靈兒去求了李治?
「靈兒……」本想問了靈兒李治現在的情況,他,過得還好嗎?
可是,我現在只是一個進了感業寺出家為尼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去關心李治現在的情況,他有太子妃,有蕭良娣。
李治,你會過得很好。
而現在,我跟在小尼的身後,轉過了幾處院落,走過長長的木廊,這條木製長廊,讓我想起了掖庭宮中的永巷。
永巷,也有這麼長吧!
小尼將我帶入了絕塵偏堂,來時,卻也發現這偏堂長桌旁,坐滿了一個月前進入感業寺的妃子們。
只是,上次見到的那位綠衣女子卻未換上灰色布衣,而是穿著出宮時的綠衣。
見我到來,她臉上輕之一瞥。
小尼帶領我來到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而旁邊,就是姚煙。
我同樣對她微笑點頭,姚煙看著我,愣了愣,回給了我一個微笑。
「各位,今日大家在一起用齋。」入座不多時,便有女尼前來上了一些齋飯。
這齋,吃得各位各懷心思。
一個月的素齋,卻也不像剛來那時般難以下嚥,或許是應該習慣了。
——怦——的聲響,打破了這齋桌上的寧靜。
眾人皆將目光看向聲音的來源,綠衣女子一臉怒氣的將手中的碗筷扔在了桌上,被碗撞倒的清湯汁潑灑在了姚煙的身上。
幾日前,靈兒來到感業寺,我向她打聽了這位綠衣女子,靈兒便說,她是傳言和李君羨一起欲蒙造反的秦將軍的侄女,秦麗。
我看向姚煙,灰色的布衣上浸濕了一大片。
用袖子為姚煙輕擦去了衣服上的水漬,她則側首對我微笑。
我卻換來了秦麗不屑的目光。
「這飯菜還是給人吃的嗎?」
秦麗洪亮的聲音在絕塵偏殿響起,而這時,便有其他女子輕輕的放下了碗筷,想必,他們也是同樣的這麼認為。
在我們身後的幾位女尼聽聞秦麗的話,面面相覷。
沉默許久。
「這感業寺裡,用這般的粗茶淡飯怠慢我,好歹,我叔叔還是駐守關外的二品將軍秦將軍。」她的話,句句凌人。
所有人則不言,秦麗未曾卸去臉上的高傲之色,縱使是在這感業寺。
「即使你叔叔是顧命大臣,進了感業寺,就得按感業寺的規矩,何況,他只不過是被先皇賜死的罪臣。」聲音清淡如鴻,聞聲,眾人則向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