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輪寒流襲來,行走在有些蕭條的街道上,滿眼望去,街上的行人都已換上厚重的外套。菲飛才猛然意識到,回到陌城的第一個冬天悄然來臨了。
季氏酒會如期舉行,冬月二十一,她的二十八歲生日,父親選擇這一天怕又是別有深意吧。她並沒有開車過來,也沒有跟許默同行,而是搭了清河的順風車,她不想父親看出什麼來。
一陣涼意襲來,她緊了緊身上的皮草外套,抬頭看了眼天幕下矗立著的這座龐大莊園,的確巍峨大氣,宛如城堡。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大手筆買下城東這塊地的神秘富豪竟然是她的父親。
玫瑰園,這名……,肯定又是清河告訴他們的。她幼時喜歡玫瑰,曾經的夢想是建一座莊園,植滿玫瑰,取名玫瑰園。不過一座園子而已,如何能彌補他們二十幾年來的鴻溝,再說他們不知道的是她現在喜歡的是百合吧。
她還站在門口猶疑,早已奉命在門口等候的管家,看到從清河的車上下來的菲飛,接出門外,「小姐,您可算到了,老爺正在書房等您。」
連劉管家都來陌城了,看來是真準備搬回來了,葉落歸根。清河看到女子呆立在半晌,未有動作,忍不住輕拉了拉她,開口道。「劉管家,帶路吧。」
剛進書房,她那威嚴的父親就開了口。「清河,我有點話想要跟菲飛說。」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尚不在狀態的女子,清河點了點頭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
「我累了,這是你母親給你準備的禮服,你去換上吧。」說完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女兒下去。
女子眼中有冷光劃過,自己的一生終是沒有逃脫掉父親的算計,「父親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的。我的事情也請你不要插手,我會處理好的,你也不希望我會恨你的。」
沒人知道父女倆密談了什麼,只是酒會開始的時候,本是很抗拒的菲飛卻微笑的挽著父母親出現。
她並沒有換上母親準備的白色禮服,而是穿了一襲大紅色拖地禮服,長髮高高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修長的脖頸,薄施粉黛,配上全套鑽石首飾,燈光照耀下璀璨奪目。全場賓客竟似被女子榮光所惑,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父親挽著她,確切的說是她挽著父親上了台,聽他那冗長的介紹。「歡迎大家光臨季氏的酒會,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小女菲飛,今後望各位多加照顧了。」台下有人應和,「應該的,應該的。」
感覺自己就像是展銷的商品一樣,被父親推薦給各式各樣的人,菲飛心裡一陣反感,卻不得不揚起虛假的笑容,應該說是得體的微笑跟人打招呼。「這是新遠的王叔叔。」
「這是辰一國際的李總。」
「…………」
這臉都笑僵了,父親的介紹還沒完。其實介紹這麼多有什麼用,父親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總是記不住別人的樣貌,看到不是很熟的人壓根就認不出誰是誰,徒添尷尬而已。
「爸爸,你們聊,我去拿杯喝的。」也不管父親又準備拉著她去認識誰,她輕放下挽著父親的手,不動聲色的離開。
看著女子還跟著季伯父在人群中周旋,清河卻有點狀況外,怎麼跟預料的差這麼多,菲飛不是說露個面把許默介紹給伯父伯母就走嘛?她現在是在幹嘛。好不容易等到菲飛去旁邊取飲料,他忙拉了她閃到一邊。「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只露個臉嗎?」
「一言難盡。」女子搖了搖頭。
看到有心人士往這邊投過來的視線,菲飛不露痕跡的掙脫清河的手,轉以側臉對他。這在旁人看起來,兩人就都像在取東西。風口浪尖的時候,把清河也捲進來是不智之舉。「等下記得請我跳第一支舞,今天的主角,總得下場跳一曲。」女子笑的完美無缺。
「你不是準備公開你跟許默的關係嗎?你們倆跳第一曲,這意思就不言自明瞭。」
女子苦笑一聲,「怕是難能如願了。」
「什麼?」這依許默的脾氣,這兩人又得多生許多波折。「我會盡量跟許默解釋的,你少喝點。」看著女子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清河心疼的拿開了杯子。
「不用了,我會自己跟他說的,不過你記得叫他不要來邀舞,免得讓我父親看出端倪。」菲飛叮嚀道。「父親肯定已經知道我在神話集團任職的消息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以為我跟許默只是合作關係。」
「季伯父是不是不滿意許默?」
「清河,這點你不用問,只能說父親有更遠大的計劃,我跟父親達成了某種協議,你知道我父親的手段的,他若是知道我心有所屬,怕是要不計一切代價拆散我們的。」
看到已在四處張望的父親,「我先走了,他們在找我,記住我跟你說的事情。」
華爾茲舞曲響起,一身清俊的男子優雅的朝她伸出了手。眾目睽睽之下,清河這動作著實紳士。菲飛微笑的搭上他的手,周圍的人自覺的讓出了正中的位置給他們。
「記得嗎,當年還是你教會我跳舞的。」菲飛輕枕著清河的肩,輕聲問道。
「你這小丫頭,不知氣跑了多少老師,沒辦法,最後只好我親自教你。」
「兩堂課下來,可憐我的腳連走路都不會了。」清河也笑了,不止跳舞,還有彈鋼琴、網球、高爾夫……除了格鬥術是由季爺爺所授,這丫頭會的東西基本上都是他所教。
「這舞曲太過優雅,改天我們跳一曲探戈,找不到契合心意的舞伴,都好幾年沒跳過了。」
一曲舞畢,清河送她回了座位,「季小姐,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你共舞一曲嗎?」菲飛抬頭,是向翰飛,之所以有印象,是他狹魅的氣質,看自己的眼神更是如獵人看獵物一般,讓人極不舒服。
縱是不喜,菲飛還是起了身。大庭廣眾之下,作為今天的東道主,她是不可能拒舞讓向翰飛尷尬的。「榮幸之至。」
他卻放肆之極,右手緊摟她的腰往他懷裡帶去,使得兩人的身體嚴密貼合,無一絲縫隙,感受到他身體上傳來的熱度,季菲飛稍許後仰,錯開些許距離,「向總裁,你逾矩了。」
「哦……」他拖長了尾音,「帶刺的玫瑰我喜歡。」
「可惜卻不是你喜歡就可以採摘的。」菲飛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誰又說不可以呢。」向翰飛邪笑道,菲飛卻如墜冰窟。原來這就是父親說的安排,卻不得不勉力笑著。堅持跳完一曲,曲終言謝後不露聲色的離開,她的心怎麼會這麼疼,都差點穩不住自己的腳步。好一場交易,不知不覺間自己就成了犧牲品,父親好狠的算計。
一直關注著她的清河覺得不對勁,忙過來扶住了她,「菲飛,怎麼了?」
不想清河也因為她的事情受牽連,女子不著痕跡的從他懷裡起身,急急問道,「許默呢?」
「我只顧注意你了,沒留心,他剛剛還在這裡的,怕是看到你跟向翰飛太親密,氣跑了吧。」她這一片焦頭爛額,清河還有心情開玩笑。
「走了也好……如果我所料不錯,父親待會兒就該公佈我的婚訊了。」
「什麼?跟誰?是不是剛剛那個向翰飛,我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人,菲飛你就甘心這樣被人安排嗎。我去找季伯父,他難道看不出來他一副狼子野心嗎?」
菲飛死死抓住清河的手讓他不要衝動,向翰飛是個危險人物,不用清河來說她也知道。可那是她的父親,她無法置他於不顧,她能怪誰,怪那不可抗拒的命運?
「清河,不要去……父親他受不了這個刺激了,這件事我改天再跟你說,你先幫我撥電話給許默,叫他今天務必在家等我,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菲飛放開抓住清河的手想離開,他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走!」兩人正在僵持,倏地音樂停了,燈光暗了,她的父親出現在台上。一切還真在她的預料中,父親怕她不答應,不惜先將它公之於眾迫她答應。「今天在這裡我還想公佈一樁喜訊,那就是小女跟翰飛的婚事。」
「菲飛,你沒事吧。」
「沒事。」穩了穩搖搖欲墜的身軀,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季菲飛冷笑,多麼盛大的生日禮物。卻不得不挽著向翰飛的胳膊行到台前,親密依偎,再揚起燦爛的笑容,任憑媒體拍照。
看著菲飛一襲大紅色禮服的裙擺迤邐停在正中,清河卻忽的有了不祥的預感,或許她本就不該回來。別人眼中菲飛漂亮、聰明,有著顯赫的家世,他跟許默的疼寵,人人都羨慕她;其實,你們哪裡知道:前一秒人後還傷心地流著淚的她,後一秒人前即刻洋溢燦爛笑容。
菲飛害怕獨處,夜深人靜時,總坐在窗前對著夜空發呆,半宿半宿的睡不著,且一睡著就是噩夢,以致他跟許默不得不整夜的陪著她直至她安然入夢。她就像向日葵,向著太陽的正面永遠光鮮亮麗,在照不到的背面悲傷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