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拿到了冠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在醫院替病人的扎針數,她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不會有問題的!她暗暗給自己打氣,並開始準備抽血的用具,要替他抽血。
關正磊坐在一旁,藉由觀察她,忽視內心不斷冒出的恐懼。
他是孤兒,從小因為身世被嘲笑,常與人打架,對像不乏比他高壯、比他年長的人,直到國二那年,因緣際會下,被當時極具社會地位的黑社會老大葛乾坤看中,進而收養。
葛乾坤欣賞他個性裡的堅毅、膽識,以及血液裡逞兇鬥狠的好鬥因子,把他當兒子一樣照顧、栽培。
而關正磊也不負所望,赤手雙拳打天下,以一擋百沒在怕,卻唯獨怕那一根……針。
也因為如此,他從不碰毒,因為光是那一根針,就足以讓英雄化身為狗熊,這也是他死都不肯進醫院的主要原因。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嚴巧洛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安撫的說:「放心,沒事的。」
其實她最想說的是:死心吧!你不會有機會奪走本姑娘的初吻。
然而她沒那個膽,只求快、狠、準,盡速完成任務。
偏偏等她把針拿出來後,關正磊因為緊張,剛毅的俊臉繃得緊緊的,雙唇和下顎都繃成難以親近的冷硬線條。
嚴巧洛因為他的模樣而稍稍分了心,替他未受傷的手綁上止血帶後,扎進血管的針竟然很不小心的扎得太深。
她暗地倒抽一口氣,半垂的圓眸悄悄的瞥了下男人不曾改變的猙獰表情,偷偷的、緩緩的把扎得太深的針「倒退魯」至適當的位置。
他應該不會發現吧?她天真的想著。
一抽完血,她偷偷的觀察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只見他如劍一般的濃眉糾結,深邃的黑色瞳孔微縮,緊抿著嘴唇。
久久,關正磊才擠出聲音,低沉沙啞的嗓音質問道:「你插得太深了,對不對?」
「什麼?」她揚起圓眸,輕輕的眨了眨,假裝無辜。
「你「巴庫」的技術不太好。」
難道是上天為了補償他太久沒碰女人,才讓他慘遇這個膽小手殘的小護士?
或是她也想要他的吻,故意讓自己打針的技術變差?
無論如何,這個吻他要定了!就跟吃苦藥得配甜糖的道理一樣,他吃定她這顆糖了。
她的確是不小心將針插得太深,但是巴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看見他站起身,高壯身子形成的陰影緩緩的籠罩著她。
「你……你……」
他凝視著她,眼眸變得更加深沉。「你連打針的技術都不好,我很痛。」
說時遲,那時快,他隔著藥車,捧住她的臉。
十二點整,偌大的慎重紀念醫院B棟大樓一片寂靜。
五樓普通病房的護理站裡,剛值完小夜班的嚴巧洛在寫完護理紀錄,並與同事交班後,準備下班回家,好好的睡一覺。
這幾天她睡得並不好,原因很異常,不是疑似又瞥見詭異白影,而是因為關正磊。
明明那已經是兩個月以前的事了,但是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彷彿可以聞到他的味道,感覺他的呼吸,以及他含吮著自己的唇瓣的力道,被吻的細節會跟著一一浮現。
每每思及被他吻得頭暈目眩的過程,她便覺得渾身發燙,並且無比懊惱。
莫名其妙的被奪走初吻,她應該生氣,應該告他猥褻、侵犯,但是她當時誇張的沒有半點不悅的反應,甚至感到……享受。
而她此時的行為像是在回味,為此,她對自己的想法厭惡到極點。
雖然她在二ま一二年的新年寫下要交男朋友、要拋開守了二十多年的處女之身,但是不代表她真的可以這麼不知羞恥啊!
她沮喪的抓了抓頭髮,懊惱的地呻 吟出聲,「噢!天啊……」
「嚴小洛,你還好吧?」接著上大夜班的小米看見她趴在桌上抓頭髮,擔心的問。
小米與她同樣來自東部臨海的小鎮,彼此的父母都認識,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聽到關切的詢問,嚴巧洛猛地回過神來,朝小米露出尷尬的笑容,
「啊!沒……沒事,只是肚子餓得好不舒服喔!」她找了一個不會讓人懷疑的好理由。
雖然她目前待的這間醫院不像上一間是專門壓搾菜鳥小護士的血汗醫院,但是真的忙起來,還是會讓大家忘了吃飯。
小米不疑有他,卻更加擔心的問:「真糟糕!是病了嗎?怎麼連臉也紅成這樣?」
「呵呵,沒……沒事啦!可能是因為我先把外套穿上了,空調的溫度又開得比較高,所以感覺有點熱,呼呼……」嚴巧洛尷尬的回應,還不忘用手對著臉猛煽風。
天知道,她會熱是因為想起某人的吻,才會整個人發燙到有慾火焚身的傾向。
小米與她認識多年,知道她怕冷也怕熱,根本不疑有他。「好啦!你快點回去洗個澡,好好的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喔!」
她疑似見鬼的狀況是人盡皆知的事,不過大多數的人都認為是她太膽小,才會疑心生暗鬼,胡思亂想。
要不,常見阿飄的人磁場低,臉色應該是青筍筍、黑嚕嚕,哪像她這樣紅光滿面,秀色可餐,一副誘人的模樣啊!
提起這個,嚴巧洛也不想多說,有氣無力的朝她揮揮手。「知道、知道,再見囉!」
關於自己常見到阿飄這件事,同事們多半認為是她太膽小所造成的。
對於這一點,她百口莫辯,也知道很有可能真的是因為自己太膽小才會覺得有黑影、白影由眼前胡亂飛閃而過。
搞到最後,她變得神經兮兮,更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鬼了。
每每想起自己的膽小,她便感到無比哀怨,不知道能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天生的缺陷。
拎起包包,她走出醫院,原本想就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關東煮回家果腹,卻被巷口還在營業的麵攤吸引。
涼涼的空氣裡飄著炒花枝意面的香味,以及大火爆椒蒜的香味與醋香,刺激得她不斷分泌口水,當下便決定填飽肚皮再回家。
當她坐下來後,滿心雀躍的等著老闆送上熱騰騰的美食,倏地,隱約瞥到攤子後方黑幽幽的角落好像飄出一抹影子。「不……不會吧……」
她猛地倒抽一口氣,根本沒勇氣看清楚,準備大啖美食的渴望瞬間消失,僵著身子,低下頭,打算來個視而不見。
只是即便如此,因為膽小而促使想像力更加豐富,她的腦子不斷的衍生各種可怕的情景,甚至可以感覺一股涼意由腳底竄到背脊,朝她逼近再逼近……
這不是她的幻覺吧?
不確定的感覺讓她的心頭沒來由升起無名火,她告訴自己要勇敢,不可以被膽小打敗,不要再過心驚膽跳的日子了。
趁著勇氣還沒有消失,嚴巧洛一鼓作氣,雙掌撐著桌面,站起來,嬌聲吼道:「夠了!如果你真的存在,不要再來騷擾我!」
那氣勢十足的模樣讓正在炒麵的老闆嚇得僵頓半秒,頻頻好奇的看向她,訝異甜美可人的她竟然會有如此氣勢,關正磊掩飾心中的震驚,開口解釋,「嗨!我只是剛下班,想出來吃個消夜,沒想到會遇見你。」
那天惡劣的利用明知的事實騙到她的吻後,他著了魔似的,腦中不斷的浮現她的模樣。
只要一想起她被他吻得發出惹人憐愛的細微嚶嚀,她暖甜的呼息撫在臉上,便讓他血脈憤張,久久無法平息。
儘管她的滋味是如此令他著迷難忘,不過他還是明白自己應該為吻她的行為道歉,卻一直苦無機會。
出院後,他接了一件護送政要到國外的生意,回國後,他沒有馬上回公司,直接從機場開車到了醫院。
打著要到醫院拿體檢報告的主意,他其實是盤算著要去找她。
有心找她後,他才知道護士的輪班時間有多麼不一定,若不開口問,絕對無法掌握她的行蹤。
他還沒想好要用什麼理由說服自己再進醫院去查她的行蹤,今天竟然與她在如此奇怪的時間點上巧遇。
這樣巧妙的緣分,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若她願意原諒他上一回惡劣、唐突的行為,他要開始追求她,讓她當他的女人。嚴巧洛一聽到那讓她萬分困擾的低沉聲嗓音,抬起頭,眼底映入關正磊輪廓深邃的剛毅臉龐,徹底怔愣住。
怎……怎麼會是他?
沒料到會見到他,她一雙眼睛驚訝的圓瞠。
親眼看見她可愛的粉臉在瞬間換了兩個表情,他不禁莞爾。
這是他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她很單純,表情全寫在臉上,好懂得很,他不必費心去猜她的心情。
「惹你生氣的人是誰?」
「不是你!」嚴巧洛悶悶的開口,不想坦承她是在氣自己太膽小。
而剛剛那一股要勇敢的決心是喊出來了,但是喊歸喊,她還是沒辦法將視線越過他的寬肩,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想到自己還是一樣窩囊膽小,她的心情低落,郁卒到了極點。
因為她低垂著臉,關正磊沒發現她的異樣,聽到她的回答,明顯鬆了口氣,噙著笑的嘴角緩緩的揚高。「幸好不是我惹你生氣。」
他很自然的拉開鐵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他理所當然的舉動讓嚴巧洛抬起頭,不解的看著他,座位這麼多,他為什麼偏偏要選在她的對面坐下?
心裡的疑惑還沒說出口,她卻發現因為他坐下,視線再無遮蔽,原本被她懷疑有阿飄出沒的地方很正常,沒有半點異樣。
為什麼?
真的是她看錯了?還是因為……關正磊?
嚴巧洛突然想起在醫院時,同事們把關正磊捧得像神,說他正氣凜然,可比現代俠士……她也記得母親說過,那些靈體、髒東西最怕正氣凜然的陽剛之氣。
回想剛剛的情況,如果她沒看錯,那個阿飄……會不會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凜然正氣,所以不敢接近她?
這個可能,讓她瞬間心生感動。
她忘了計較他為什麼坐在她面前的舉動,腦中轉的全是她該用什麼方法來汲取他身上那股凜然正氣,讓自己從此平順大吉、高枕無憂。
這時,老闆娘端著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炒花枝意面走了過來,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接著轉向關正磊,咧嘴笑問:「少年家,要吃什麼?」
「老闆娘,麻煩來一碗大碗的炒花枝意面。」
看著他自自然然的態度,嚴巧洛一雙眼瞪得圓圓的,她有邀請他和她坐在一起嗎?
沒等她有機會趕走自己,關正磊催促道:「發什麼呆?趁熱吃啊!」
「噢。」她乖乖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麵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語氣雖然輕鬆,卻帶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威嚴。
而她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與他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吃起消夜。
「你住哪?」
看著關正磊輕輕鬆鬆的解決對她而言是Kingsize的炒花枝意面後,嚴巧洛被他突然問出口的話嗆到。
他很直覺的把喝了一半的啤酒遞給她。「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