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獨亮,沿路燈火昏暗,身影纖長,翕緣緩步來到古樹邊,抬頭一看,這樹於夜裡散發著絲絲陰森詭異。
枝幹錯亂橫生,逐漸凋零了花朵,慢慢的便只剩如枯死的樹枝。
禿鷹哀鳴,聲嘶厲竭,幾隻烏鴉橫飛,越過翕緣身邊,令她驚嚇而左右晃動身子。
忽地,那些烏鴉似發瘋一般,竟連續攻擊翕緣。
慌亂之餘,又有一蒙面人向她襲出一劍,劍身閃著星光。
眼見那劍就要刺中翕緣的後背,又有人拋出石子改變劍的方向,隨後男子將她護於身後。
「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王妃」說話的正是宸,每到深夜,他都會來熙合殿,沒想到會在古樹碰見翕緣。
蒙面人眼神無比凌厲,轉動劍柄繼續進攻「這個女人必須死,否則天下大亂」聲音略帶滄桑,卻仍鏗鏘有力。
翕緣眉頭一挑,她這又礙著誰了?
宸冷哼「這事可不是你說了算」話畢,宸又抓幾顆石子向蒙面人襲去。
蒙面人亦不甘示弱,招式快得肉眼無法分辨,幾下子就把宸拋去的石頭劃分至無。
翕緣隱約察覺宸明顯分神,這人究竟是誰?連一向沉穩的宸王也慌亂?
思考的瞬間,又見宸紋絲不動立在自己跟前,蒙面人的劍隨之洶湧而來
「快讓開…」翕緣喊道,心裡始終還是有他的存在,儘管彼此間傷害不斷
宸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她在擔心自己麼?
蒙面人在最後一刻收住劍,寒凜的目光陰鶩得嚇人,為一個女人竟然甘願受這一劍?
「哈…」蒙面人的笑聲摻雜著顯微的失望,而後向上一躍消失在他們視線裡。
宸稍微放心了,但仍憂心,轉身瞥見翕緣的剎那,頓時異常矛盾。
翕緣注視他一會,不打算與他有絲毫交集,於是掉頭離開。
好在有驚無險,要是傷了孩子就不好了。
看著她遠去,宸知道她是越發仇視自己了,以她的性子,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冰釋前嫌。
須臾,他走向古樹後的小木屋,輕推木門,就見剛才的蒙面人正等著他。
「師傅…」宸敬畏的語氣多少夾雜著不滿
蒙面人摘下頭巾,白髮白鬍鬚顯現,他也極其不滿「難為王爺還記得我是您的師傅」
宸怎麼可能忘記這個人呢,在黑暗中鍛煉的那些日子,唯一一個讓他感覺還活著的人。那就是他的師傅,來自部落的副首領,雖是副首領,當年推舉年少的父親為首領的人正是他,顏碩飛。可以說他是顏氏一族的老功臣,一生只為顏氏效忠。
而顏碩飛的另一身份,便是皇宮裡最不起眼的掃地老者。
於他,宸向來也是敬重有加,卻不料,原來他早已盯上翕緣。顏氏的手段狠辣,他還真是憂心忡忡。
「師傅說笑了…」恍神後,宸才回道
「王爺已然忘卻先皇的遺命,成大事者最忌感情牽絆,先皇雖冷酷無情,終究還是敗給黎沁雨。難道王爺還要重蹈覆轍不成?或者您想讓她當第二個黎沁雨?」顏碩飛字字珠璣且一針見血,外人都以為黎沁雨是鬱鬱寡歡而死,他很清楚事實非如此。
「師傅!」宸嚴肅的說「本王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縱使您的出發點是為了顏氏,但我不是父親,若師傅一意孤行,就別怪本王不念舊情」
顏碩飛愕然,先皇都不敢和自己撂下狠話,他居然…
宸冷哼「師傅雖是顏氏第一功臣,有一點還請記住,如今當家做主的是本王」
顏碩飛怒從中來,卻還是說道「然那女人是黎弘初的女兒,留她在身邊總是個禍害…」
「那又如何?本王又不是三歲小孩,連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再說翕緣懷有顏氏血脈,師傅也不願意看到本王無後吧?」
乍聽,顏碩飛嘎然無語,這個宸王向來不近女色,這話意思相當明顯,他可不能冒著顏氏在宸手裡絕後的危險,殺王妃之事唯有先擱下了「王爺且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宸鬆了口氣,至少翕緣暫時安全了「師傅是聰明人,社稷之事也勿擔憂,本王自有分寸」
「臣遵旨」顏碩飛畢恭畢敬福了身,等他抬頭時已不見宸的蹤影。
其實他明白,以宸的武藝明擺就是讓自己的,先皇最器重的兒子必然有他過人之處。
礡彰雖然也出類拔萃,可惜他只是庶子,沒有資格繼承大統。
重回廂房,翕緣恍惚的躺到床榻上,那刺客的身影甚熟悉。腦海裡不時迴盪著天下大亂的字眼,又給她扣上亂世妖姬之名麼?這些人一天到晚究竟都在籌劃什麼?
她只是一個被命運牽扯至此的人罷了,如今更想擺脫是非,想來這宮中,覬覦這孩子性命的人不少,以後的幾個月必須小心謹慎。不知過去多久,她才入睡。
窗外,宸看著她睡著方才準備離去,一轉身就遇婧舒。
「王爺真有雅興,半夜散步到熙合殿來,既然來了怎不進屋歇息」婧舒冷嘲熱諷道
「你我心知肚明,何須這般客套」宸怎會不知,留此人在翕緣身邊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險的是對自己不利,安全的是她能保護翕緣。
「王爺多慮了,如果不想進去那就別打擾王妃吧,這段時間她的狀態並不全好。老奴不清楚她與蘭妃之間有何瓜葛,老奴也不管對方是誰,只要惹著我家主子,我都不會袖手旁觀」婧舒不清楚當中因果關係,反正誰想傷害翕緣都沒門。
宸淡然一笑,有她在果然大有用處「婧嬤嬤放心,沒有本王許可蘭兒是不會踏足熙合」
「那老奴便能安心服侍王妃了」
逗留片刻,宸也離開了。
婧舒銳利的目光緊隨,嘴角輕揚。
次日,蘭姬一大早就備了一錦盒的膳食,臉上不時流露出溫暖的笑容。
一旁的白蘇不解的看著她,這小姐忙了一早上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麼用呢?
「小姐,您親自下廚是給王爺準備的膳食麼?」白蘇笑吟吟的問
蘭姬搖頭「是給王妃做的,這些都是她最愛吃的」
「…」白蘇僵化一般,難道聽錯了?是給王妃準備的?天,小姐中邪了。
不理會還沉浸在驚詫中的白蘇,蘭姬又說「把這些送到熙合殿,最重要是別讓王妃知道是我做的」
「小姐,您是不是受刺激了?怎麼…」
「你這丫頭,我正常得很,趕緊送去,涼了就不好吃了」
「諾…」提起錦盒,白蘇出了門
蘭姬欣然一笑,心裡難免擔憂,也不知道晴雨會不會吃她做的東西…
儘管充滿迷惑,白蘇還是完成蘭姬的交待,畢竟在宮裡她也有一席之地,把膳食交給膳房的人並非難事。
當一桌秀色可餐而又新穎熟悉的菜式呈現在翕緣眼前時,她些微驚訝。
聰明如她,自然看出是蘭姬的傑作。呵,她這是在贖罪嗎?
「小姐怎麼不吃?」琉璃疑惑
翕緣放下筷子「撤下去,這些都是本宮不愛吃的東西」
原本跪地的御廚霎時蒼白了臉,開始就否定這些新菜式王妃可能不喜歡,那白蘇姑娘硬讓他送來。
「聽到沒有,趕緊換去」婧舒冷言道
「諾…」隨後幾個人便慌忙收拾,常聽說女人懷孕時難伺候,這話當真不虛。
玲瓏嫣然「不如奴婢給小姐做吧」
翕緣淺笑「也好,還是玲瓏比較合我心意」
等他們都離開後,婧舒問道「那些東西有問題麼?雖然做法不同,卻是你喜歡的食物」
「大概吃膩了想換下口味」翕緣敷衍的笑了笑
婧舒不信,她決定去查下怎麼回事。不查還好,一查到東西是蘭姬送來的就火冒三丈。
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看來得教訓一下了。
「玲瓏,夜裡去趟綺蘭殿,教訓一下那個蘭姬,小小的妾侍也敢以妃自居」婧舒實在看不下去
玲瓏遲疑著「這怕是不妥吧?奴婢不敢…」
婧舒皺眉,這丫頭和翕兒一樣心存善念「罷了,我自個想辦法,切記別讓小姐知道…」
這樣說的話玲瓏倒能接受「婧嬤嬤安心,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孺子可教」婧舒靈光一閃,準備大顯身手。
入夜,宮燈未熄,綺蘭殿也是守衛森嚴,婧舒差了一宮女給蘭姬捎信,既然進不去那就引她出來。
「怎麼了?」宸見她神神秘秘的
「沒事,我出去一下,你累了就先歇息吧」抑制內心的欣喜,蘭姬出了寢殿
而這時聶笙正好進來覆命,見蘭姬行蹤可疑也疑惑
「王爺…」
「事情辦得怎樣?」宸悠悠問道
「已經生擒了主帥,現在軍營一片混亂」聶笙如實稟告
「做得好」
「蘭妃這麼晚還出去?」聶笙好奇道
宸眸眼轉為深沉「你暗中跟去,必要時保護蘭兒」
「是!」聶笙隨即奪門而去,暗中追上蘭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