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姬一路踉蹌跑到熙合殿門口,安涼奉命守衛此處,見沒有宸王的命令便阻止她進去「蘭妃,您不能進去,除非王爺應允」
「讓開,再遲王妃的孩子就沒有了…」蘭姬急切喊道
安涼一怔,她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要謀害王妃?
見安涼沒有退讓之意,蘭姬推開他「先讓我過去,白蘇會請示王爺的」
「蘭妃…」安涼欲追上,就被白蘇絆住「安將軍,我這就去稟告王爺,你就讓蘭妃先進去」
安涼也覺事態嚴重,就不再阻止「我馬上去請示王爺」話畢,他火速離去
白蘇遲疑了會還是進了熙合殿,她不懂為什麼蘭姬看到那些詩詞之後會如此反常?只有跟去才知道答案。
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狠狠推開,而房裡是什麼情況?
花嬤嬤跪在地上,身子發抖,旁邊還有一攤藥水。
「蘭妃?」玲瓏和琉璃回過神後,微微欠身
蘭姬一下子明白了,她沒有喝下那碗墮胎藥,於是鬆了口氣。
而翕緣,卻在見到蘭姬的瞬間完全呆滯住,這個她見過三面都未曾知道容貌的女子。
第一次是瞥見她的背影,第二次在金陵殿她系面紗,第三次在潺羽河的船上她戴面具。
如今,終於看清她的容貌,她居然長得和那個人一摸一樣…
「媽媽…」不知怎地,翕緣著魔一樣,動彈不得,嘴裡念叨著媽媽。
蘭姬腳步不穩,心如刀割,她是說媽媽嗎?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蘭姬試探性的念了幾句詩,前兩句詩裡包含有她女兒的名字。當看到翕緣紙上寫著納蘭的詩詞時,她只猜測宸王妃可能是穿越而來的故鄉人,萬萬沒想到她會念叨媽媽二字。
翕緣錯愕不已,摔坐在椅子上,蘭姬怎會蘇軾的詩【飲湖上初晴後雨】
宸趕到的時候,看著驚魂未定的她們時顯然很疑惑。
翕緣恍惚的說「初晴雨…」
蘭姬震驚,也無力地摔倒,卻讓宸扶住「怎麼回事?」
蘭姬推開宸來到翕緣身邊,激動的問「你是晴雨嗎?是你嗎?我的晴雨?」
翕緣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這女人長得跟生前的媽媽一樣不說,竟然連靈魂也是媽媽的?不,不可能不可能。
她甩開蘭姬的手「我不是晴雨…」
「不是?那你怎麼叫我媽媽?你怎麼知道這兩句詩裡有我女兒的名字?」蘭姬發瘋似的追問
眾人聽得很糊塗,宸摒退所有人。他也震撼,因為在九年前的時候他就知道蘭姬不是真正的蘭姬,而是來自異世界的一縷幽魂,這也是當初知道為何翕緣不是真正的翕緣的原因,並且一直說她們很像,這個相似之處便在於她們來自同一個世界。
然,宸無法預料的是,翕緣竟然是蘭姬在那個世界的女兒…
翕緣緊握拳頭,胸口窒息的疼痛,指甲也勾傷手心,好諷刺,蘭姬居然是她的媽媽,那個無情拋棄自己的媽媽。
忽然一聲冷笑,翕緣不帶感情的說「蘭妃是否誤會了,本宮的母親只有柳槿,至於晴雨,不過是從那詩裡胡亂摘下的字眼罷了。再說,你我的年齡也夠不上母女吧」
蘭姬搖搖頭,肯定的回她「你就是晴雨,不然怎麼會納蘭的詩詞」
納蘭的詩詞?翕緣一怔,隨即想起曾在梵香樓落下的習作。
蘭姬擁抱她「晴雨,是媽媽的錯,不該拋棄你…」
翕緣對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感到厭惡,她奮力推開蘭姬「你沒有資格當我的媽媽,我說過我的母親叫柳槿…」
宸再次攙住蘭姬,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很心疼。
翕緣看著他們,心裡就沒來由的氣憤,她幾乎是絕望的喊出「你拋棄我就是為了他?為了這個男人,你拋棄所有的幸福,毀了我的幸福…」
蘭姬潸然淚下,是的,就是為了宸,她拋棄了所有。
當蘭姬服毒身亡,她回到現代之後,每天都想著如何回去,後來遇到車禍死於非命,沒想到又穿回蘭姬身體,幸好蘭姬的屍體被怪醫保存得很好,否則怎能重生。蘭姬沒有回答,她無顏面對晴雨。
這不堪的事實讓一向沉靜淡然的翕緣勃然大怒,許是刺激過大,她感覺下身隱隱有股熱流,肚子也疼起來。
宸看著她吃痛的模樣,連忙將她橫抱起來「請太醫…」
蘭姬反應過來,急忙打開房門對著門外眾人喊道「快去請太醫……」
「諾」所有人一時間也慌慌張張的散開。
廂房裡,宸抱著翕緣到床上,一路翕緣都在掙扎「放開我,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的悲劇,全都因你而起」
見宸沒有鬆開的意思,翕緣咬住他的手臂,直至血腥味瀰漫。
「別動,再動你會保不住這個孩子的」宸深沉而溫暖的目光一直緊隨著她
翕緣臉色慘白,淚花四濺,即使她一直隱忍著不哭,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掉落「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要他,反正他也不是你的…」翕緣語無倫次,此刻是方寸大亂,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宸的心都揪到一塊,即使柳槿的死,她也沒像現在這般讓人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會是那個二度破壞她幸福造成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將她安放在床上,翕緣狠狠扯下頸上一直珍惜的寶石項鏈,往冰冷的地上摔去「你的東西我全都不要…」
寶石瞬間破碎,碎落一地。宸怕她繼續鬧下去會有危險,便點了她的穴道,她也安靜下來了。
「晴雨…」蘭姬呼喚著,也因激動而餘毒發作
「蘭兒」宸只能將她安放在軟榻上
此時,幾個太醫終於趕到「參見王爺」
「廢話少說,快看看她們怎樣了」
「諾…」
良久,廂房裡一片死寂沉沉,幾個太醫絲毫不敢殆慢。
終於有人向宸匯報結果「王爺,蘭妃只是餘毒發作,稍作歇息就能醒來。而王妃…則是刺激過度動了胎氣,若不是王爺點的那穴,恐怕倆人都有危險」
宸表面上雖然總是冷冰冰的,還是寬心了不少。
「只是,王妃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則後果嚴重…」太醫再三叮囑
這點宸也知道,暫時還是別讓她和蘭姬有任何交集的好。
看了床上虛弱蒼白的翕緣一眼,宸回到軟榻上,抱起蘭姬,又對琉璃和玲瓏說道「好好照顧你們的主子,有什麼不懂就問太醫」
「諾,奴婢明白」她們點點頭「恭送宸王」
宸又對花嬤嬤冷聲道「滾出熙合殿」
「王爺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花嬤嬤猛地磕頭
宸沒再說話,逕直出了房門,而安涼則是會意的將花嬤嬤帶下去,眾太醫隨行。
琉璃坐在床沿,拿著擰乾的毛巾,清澈的眼睛裡淚珠垂落「小姐,他們太過分了,把你害成這樣,嗚嗚嗚。小姐,求求你快點醒啊…」
玲瓏備好溫水,見翕緣如此蒼白也心疼「別哭了,先給小姐抹身子換身衣裳,我去煎藥順便做點清淡的,等小姐醒後服用」
琉璃抽泣著,抹去淚痕「你去吧,這裡交給我」
「嗯…」
風捲殘葉,蕭瑟落寞,入夜的熙合殿恬靜而安寧。
蟋蟀躲在石縫裡微鳴,聲聲劃破夜的靜寂。
廂房燭火通明,翕緣無力的睜開雙眸,空洞的眼神裡佈滿血絲。
手微微輕啟,覆在小腹上,孩子還在麼?
「小姐,你醒啦?」琉璃欣喜道
玲瓏嫣然,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小姐放心,孩子保住了」
翕緣虛弱的微笑,她不是真的不要這個孩子的,只是一時亂了思緒。
「婧嬤嬤過幾天就會回來,她說要親自照顧小姐才放心」玲瓏又說
翕緣一怔,回神後輕聲問道「婧嬤嬤知道了?」
「是,奴婢請她回來照顧小姐的」玲瓏小心謹慎的回答,生怕刺激她,其實是宸王請的婧嬤嬤。
「她…還說什麼了?」
「只囑咐奴婢們先給小姐調好身子」
乍聽,翕緣倒是鬆了口氣。
琉璃端著粥和藥過來「小姐吃點東西再喝藥吧」
翕緣又是蹙眉又是擺手「我沒胃口…」
「小姐不吃可是會餓壞小世子或者小小姐的,太醫說必須準時服用」
琉璃的話也有道理,就算自己沒有胃口沒有心情吃飯,孩子也要吃「拿來吧」
琉璃和玲瓏相視後會心一笑,這招果然見效。
想起在昏睡其間,宸王來過,吩咐她們盡量別刺激翕緣,她們也照做。雖然直到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不過有一點她們還是知道的,這事和蘭姬脫不了關係。
綺蘭殿,白蘇費解的看著蘭姬,心有千千結。
自醒後,不知王爺跟她說了什麼,她一直傻愣的呆坐在床上,不言不笑,著實令人著急。
「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您和王妃?」白蘇試探性的問道
「白蘇,別問了,一言難盡。以後不許再針對王妃了,我們遠遠觀望即可…」蘭姬認真的說
白蘇一愣,怎麼回事?忽然改變主意了「那王妃的孩子…」
「日後,我會把她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愛,這期間,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聽懂了嗎?」蘭姬斬釘截鐵的態度令白蘇極其疑惑,但還是點點頭「白蘇懂了」
「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白蘇微微欠身後便離開,心裡的謎團又加深了。
寢室的床榻上,蘭姬身心疲憊,上天真是給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她最愛的人娶了她的女兒為妻並有了骨肉,她拋棄的女兒竟然也穿越到這個世界,自己還三番兩次的陷害她。
呵,如果說這便是因果循環是報應,她算懂得了,也接受了。
如今,她只想補償她的女兒初晴雨,那個她從未忘記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