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幾絲波瀾游曳,浪潮層層傾覆,月影折光,線條彎曲蔓延。
聶笙識相退下,宸走近蘭姬「怎麼跑到這裡?」
蘭姬坐在枯木上眺望遠方,一股冷漠之意瀰漫著。
聽到宸的話,她微微側頭,伸手便拉下宸。
這一拉,倆人都倒在沙灘上。
注視身下的女子,宸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不怪我嗎?」蘭姬的玉指在他臉上劃過,指尖冰冷
「不要針對她,沒必要」宸淡淡道
「這結果不在我預料中,呵。沒想到一個小小計謀反倒成全了你們。想你堂堂瑞晟的王爺,在得知自己的王妃中了媚藥,自然不會任其被別人賤踏了。我可以理解,我也是咎由自取…」說著,瑩亮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月光幽幽,清風泠泠。
宸抓住她的手「以後別做無謂的事」
「你生氣了?」蘭姬受傷的看著他
「別說了,回去吧」宸翻身起來,順手提起她
他們身上都沾著沙塵,以及一抹河水的腥香。
將她抱上馬背,宸也上馬,駿馬悠悠漫步著回去。蘭姬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這裡只能是她的專屬。
身後的聶笙心裡無端空洞,今晚的事他也知道,看樣子得快點把偌楓調到熙合殿。
當他們回到船停泊的岸邊時,顯然震驚了。還好那裡留下的侍衛通報無人受傷,他們便趕回皇宮。
翕緣等人回到皇宮時已是四更,天還未亮,一抹淺白的光線鑲嵌在蒼穹上,大片暗雲浮於半空。
熙合殿煥然一新,翕緣吩咐琉璃她們下去歇息,自己卻毫無睡意。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湖邊,點點波紋隨風泛開。身上殘留的味道讓翕緣心裡沉痛,她慢慢地浸入湖中,任清涼的湖水侵蝕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三千青絲三千煩惱,散落一池的烏黑靚發在水中如一朵妖媚的花。
偌楓立在樹後,心想著她怎麼進去那麼久?不會溺水了吧?
真是麻煩的女人,想罷,他跳入水中,濺起大片水花。
翕緣嚇了一跳,驚訝的注視著溺水的偌楓,怎和清玨一樣不識水性。
「水很淺,站著無礙…」
聽到翕緣的聲音,偌楓便站立著,帶絲羞意注視著她。
月光下,那身素衣被水浸得透明,白嫩的肌膚與曼妙玲瓏的玉體呈現,讓偌楓緋紅了臉頰。
「呵…」銀鈴般的笑聲傳起,那麼動聽。看著這樣的偌楓,她竟破愁為笑。
「清玨…」翕緣淺笑呼喚著
「王妃,天快亮了,請回去歇息」偌楓冷然道
翕緣垂下眸眼,又忘記了,他不是清玨。呵,心又痛了。如若可以,能忘卻前塵該有多好?
看著她落寞離去,偌楓心裡一沉。
回到綠笙閣,芯蕊正坐在石階上兀自發呆。都這時辰了,他到底上哪去?自從見到宸王妃之後就怪怪的。
「蕊兒?怎麼沒睡?」偌楓打斷她的沉思,同時坐在她身邊
「怎麼全身濕了?你落水啦?」芯蕊吃驚道,雙瞳投影出絲絲擔憂與疑惑
「哦,剛救了一隻落水的小貓…」偌楓散漫的說,深沉的目光流露出顯微的溫柔
「貓?」芯蕊不解的注視著他
偌楓莞爾地按了一下她的頭「不說了,我困了,快回房歇息吧」
沒等芯蕊回答,他就走進大門了。芯蕊嘟囔一下,虧人家等你那麼久…
夜月清淺,隨著時間分秒變化,天空也在變化著。
唯有蟲鳴依舊,靜謐中聲色嘹亮。
花蕊上的露珠閃爍著金色的光點,太陽高掛,萬里無雲是晴朗。
朝堂上,眾文武百官都竊竊私語著,針對昨夜那場天災,是各持己見。
「孫大人的意思是所有的責任都歸王妃承擔麼?」宸慵懶而不悅道,目光冷冽無比
「下官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王妃破了咱瑞晟的禁忌,上天便以大火懲罰,王爺可不能偏袒王妃以遭人話柄」孫大人冒死進諫
隨即大多數人附和「請皇上王爺定奪」
天祁陰沉著那張清秀的臉,側眼看了宸一眼,似乎在等他開口。
葛巖怫然作色「各位大人竟然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微臣懇求皇上徹查起火原因」
「准奏!」天祁連聲說道
彰卻冷笑,船都燒個精光還徹查,簡直多此一舉。
「若葛大人查不出個所以然呢?莫非葛大人已暗中與王妃結黨營私?微臣懇請皇上治王妃之罪」又有人冒死諫言
天祁怒不可遏,不過一場火,關姐姐什麼事!全是迷信。
宸忽然扯出好看而冷酷的笑容「既然如此,也不必徹查了。傳本王口諭,至今日起,王妃禁足熙合殿,為期一年,沒有本王許可任何人不得擅闖」
朝堂下大片喧嘩,這樣無疑宣告天下,宸王妃因破禁忌而打入冷宮。
對於一些站在顏礡彰那邊的大臣來說算是好事,翕緣的身世不明早已在民間傳開,儘管其母以死以證清明,也難堵悠悠眾口。
與大殿的熱鬧相反,熙合殿此時仍是一片清寧。
若說有何特別之處,那就是涼亭裡多了一抹倩影。
琉璃和玲瓏在遠處觀望著,這個叫冉朵而的女子究竟是誰?
涼亭茶香飄逸,與園子裡盛開的百花香氣融合,冉朵而一身素白,梳了個簡單的髮髻,嘴噙淡淡笑意。
「朵而見過王妃」她微微欠身
翕緣連忙制止她「朵而,無須多禮」
「你現在是王妃,朵而不敢越矩」話中帶著絲憂愁與哀傷
「你越是這樣我越內疚,對不起,這些日子過得好麼?」翕緣拉著她的手坐在石椅上
只見朵而淚眼迷濛,低聲飲泣「翕緣,謝謝你沒有看不起我,還待我這般好,宮裡就數你還記得朵而了」
輕輕抹淚,平復一下情緒之後朵而咧開嘴角微笑。
翕緣心裡不由分說的愧疚「宸王待你不好麼?」
其實翕緣也略有耳聞,宸似乎從未踏入諾歡殿,那裡應該與熙合殿還要冷清吧?
「翕緣,我愛他」朵而深情款款道「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聞言,翕緣震驚,卻假裝鎮定「你說…」
「能讓宸王給我個名分嗎?這樣無名無分的跟著他,連下人都欺負我…」說著,她仰起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
翕緣心裡沉甸甸的,讓宸納她為妾麼?也許現在也只有自己能幫她了,就算還她一個人情罷「我答應你…」
「謝謝…」朵而終於釋然的笑了
送走朵而之後,便有人傳來宸的口諭,只是宣完之後翕緣毫無反應「王妃接旨吧」
翕緣冷哼一聲,拂袖「去請宸王過來,否則本宮拒不接旨」
「這…」幾人面面相覬
「沒聽清王妃的話嗎?」玲瓏冷冷道
「諾…」
退朝之後,宸便過來熙合殿一趟,他知道,就算不來,翕緣也有辦法讓他移駕。
一進門,就見陽光下正立於青草叢中的翕緣,一襲粉色紗羽輕逸靈動,白蝶在她周圍翩翩,眸含秋水卻瀰漫著淡淡哀傷。「王妃是聽不懂本王的口諭嗎?」
翕緣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嚇到它們」隨之輕盈離開這片蓊茸翠綠的草地
「王爺請…」翕緣又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宸倒吸一氣,她怎麼如此反常?難道昨晚的事她都不在乎了?
想到她這樣無視自己,再想到她為了避開自己而不惜服用絕情丹,宸心裡就生起悶氣來。
越過桌椅,宸捏住她的手腕「你這是唱的哪出戲?」
「你抓疼我了…」翕緣眉蹙,甩開他的鉗制
「若王爺答應翕緣一事,我便心甘情願於此禁足一年…」言下之意若是你不答應,我也有辦法出去。
「說!」宸冷聲說道
「求王爺給朵而一個名分,既然納了蘭姬為妾,也不外乎多納一個,再說你們早已…」翕緣沒有說下去,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宸此刻正怒火中燒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給」宸的眼神分明隱藏著一抹憂傷
翕緣怔怔的,那句如果這是你希望的,竟讓心生疼,這是她所希望的麼?
呵,想起曾經信誓旦旦的對清玨說,他日翕緣所嫁之人只能有她一個就覺諷刺。
以宸的身份地位,必然妻妾成群,她只是那些人其中一個罷了。
何須期待?何必期待!
「是,謝王爺成全」翕緣行了個大禮
宸笑了,他們之間終究越走越遠,到底是如此不堪。
看著宸遠去的背影,翕緣忽然覺得好冷,這個夏天讓她產生不止一次錯覺。
出了熙合殿,宸吩咐安涼「好好守著熙合殿」
「王爺放心,屬下自當竭力看守」
宸又對聶笙說道「多安排高手守衛熙合殿,這一年務必確保王妃安全」
「屬下會辦妥的」聶笙隱約感覺,宸此番絕情實際是在保護她
宸仰望著天空,該來的總要來,至少能讓她遠離事非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