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纖聽到沉重的腳步聲越離越遠,還是忍不住轉過頭,看著他決然轉身離去的背影,她只覺得心口被一把刀劃開,然後刀尖往裡一剜,有什麼被剜下來,剝離了她的身體。
左邊的胸房,空蕩蕩的,卻還有著鈍鈍的疼,像是千萬根針在不停的紮著。
一下一下,牽動著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比身體裡的各種毒素集體叫囂的疼痛還要更甚,難受到將要窒息,卻擺脫不了那樣的感覺……
*
寒冷刺骨的冰窖,獨孤璃僅著一身單衣在練劍。
他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凌厲的招式都掩不住他眼中刻骨的傷痛。
第一次,將一個人如珠如寶的放在手心,疼寵萬千,卻落得這樣狼狽的下場。
猶記得,清早在陌語彤的床上醒來時,最先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的,是如果他真的碰過了陌語彤,他的纖兒,是不是,就不會要他了?
現在想來,這就是對他獨孤璃最大的諷刺!
她說,她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同一個男人;她說,她的丈夫,只能屬於她一個人。
他為她遣散後院,獨寵一人!
她說,不喜歡皇宮,他為了她,放棄唾手可得的至高之位!
一切的一切,他只求她能留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可是,他給出了所有,她卻還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離開……
獨孤璃突然覺得痛恨現在的自己,就算被她那樣傷害,他還是捨不得動她一分一毫,而選擇狼狽的逃開。
寒冷的冰窖冷凍不了他的心,體內溫熱的血液不僅讓他的武功更上一層,也讓他連熟悉的冰冷都感覺不到了。
這一刻,他無比的痛恨這身冷不了的血液,如果能夠像以前一樣,讓身體與心一起冰凍,那就不會感覺到痛!
他寧願長睡不起,只求不再受此刻誅心的折磨。
鋒利的劍尖在冰牆上劃下深刻的痕跡,他突然希望那樣深可見骨的傷痕是印在自己身上的,那樣,是不是就能用身上的傷痕掩去心中的痛?
劍鋒一個迴旋,劃上他的手臂。
看著那溫熱的血液源源不斷的從身體流出,他以為他會得到解脫,可是,心中的難過,絲毫不減。
垂著手臂頹然的跌坐在地,他丟下劍,任由那隻手臂被血染得鮮紅,沒受傷的手覆上左心口的位置。
那裡已經沒有了那個出生而來的梅花印記,可是,每次想到她,還是會那樣疼,甚至比之前更甚。
嘴角漫出一抹苦笑,也許,這就是他的心背叛陌語彤的報應吧!
前世的綠萼,今生的語彤,他都負了。
所以,老天要懲罰他,才讓他遭遇那樣一個白依纖嗎?
看著鮮血淋漓的手臂,他突然笑了。
就這樣吧!
等這身血液流盡,就再沒有疼痛與煩惱了……
*
獨孤璃走後不久,夜行就能行動自如了。
他看著眼神空洞木然的白依纖,抑制不住的心疼。
「我去找他解釋清楚。」他沉吟半晌,終於出聲。
今天的事,並不怪獨孤璃,他以為,白依纖會解釋的,可是她沒有。
但是,這件事,關乎丫頭的名節,他不能讓她背負這樣的罪名!
「不要去……」白依纖閉上眼,聲音沙啞,「我是故意讓他誤會的。」
「為什麼?」
「因為我真的決定要離開了,不這樣做,他不會放我走!」閉上眼,眼前出現的還是之前獨孤璃那雙沉痛卻隱忍的眸子,像一把刀,一片一片的剜著她的心。
夜行被她話中的蒼涼一震,這哪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的語氣?
就算那時獨孤璃將她傷成那樣,她都能笑著說『就算他不愛我,我也不能丟下他不管』的白依纖,怎麼會用上這樣蒼涼絕望的語氣?
想起昨晚柳流觴將她抱過來時她的樣子,夜行才想起他還是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丫頭,昨晚發生了什麼事?」看她身上的痕跡,他不難猜出來,但是,她一整夜忽冷忽熱的體溫,又是怎麼回事?
「哥哥,我累了,我想洗澡,想睡覺。你抱我回白露居好不好?」她卻淡淡的打斷他的問話。
他無法,只能依言行事。
他們兩人剛進入白露居的院門,外面突然就被暗衛圍了個水洩不通。
雖然這事下人們不敢外傳,可是,這關係到的是王爺的聲譽,皇宮隱衛都是柳含煙一手調教的,是獨孤璃兄弟兩的專屬護衛,獨孤璃不說話他們不會擅自拿夜行怎麼樣,但絕不會讓他安全的離開王府。
王爺家眷私通外人,不是小罪。
之前的阮凝露,就是例子。
更何況現在的獨孤璃,即將榮登大寶,身份更是今時不同往日,白依纖這樣的行為,已經引發了眾怒。
夜行知道身後的動作,卻沒有時間和經歷去理會,只是抱著白依纖進了她的房間。
白依纖虛弱的樣子還是嚇到了玉盞,她急得眼珠滾落,就慌了手腳。直到夜行吩咐她給白依纖弄熱水準備沐浴,她才木偶一般的動作著。
白依纖渾身酸痛到快要散架,泡在溫熱的浴桶中好半天,她才覺得身體的疲乏稍微好了些。
體內的毒折騰了一宿,也都漸漸消停了,雖然知道不用過幾天又會更厲害的發作,可是,這短暫的停息也讓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昨晚一晚她都沒有清醒,但是也沒有睡著,只是不停的在冰與火的煉獄之中掙扎徘徊,身體與心都累到極致。
現在一放鬆,她就在浴桶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