琊失去了記憶,性情大變,有時候說起話來有一點陌生,琊一直防著她。就像每天早晨,獄會將一杯「血菩提」茶端上來的時候,琊都是先愣一下,然後看了一下茶色,確定沒有毒才安心的喝下去。
獄曾經和他大吵一架,既然琊那麼防著她,就不要喝這杯「血菩提」茶了!可是,琊總是淡然一掃而過,然後走了。
說來也很奇怪,琊誰都記得,記得玩樂盟主——拓跋音瀧,記得宇文炫,甚至記得修竹,唯獨獄一個人忘了。就像無妄前幾天所說的,越是放不下的人,就越容易放下。一切都如同夢幻,如泡沫,越美麗的越容易消逝。
琊說,他不喜歡在外面,失憶的第二天就說要回絕塵谷,他問獄要不要跟著,獄不說話,他只是一笑,還是那句話:如果我一旦恢復記憶,看見你消失了,我怕會後悔一輩子的。就因為這句話,獄就跟著琊一起去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絕塵谷。
到達絕塵谷的時候,物是人非了。獄只是坐在窗口發呆,看著一片片的梨花。那裡是琊最喜歡的梨花林,裡面的梨花常年不敗,一隻都是灼灼梨花。
琊在彼岸花田,看著開得那麼茂盛的彼岸花,心好像在砰砰直跳,就好像在哪裡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琊摘下一朵彼岸花,撥弄著它如同龍爪般的花瓣,突然間想起了那個叫獄的女孩,臉上也有一朵丹青繪畫的彼岸花,冷冷地開口:「暗一,你可知道那個女孩的身份?」
暗一低著頭,不敢有什麼隱瞞,可是又怕他的殿下又變回原來的樣子,為了那個女孩優柔寡斷,猶豫不止,只是粗略地說道:「回稟殿下,她原本姓君,是前朝太子——君子仞的女兒,是您收留了她。和她相處了九年。」
「君子仞的女兒啊?」琊看著天空,突然間有點想笑,「看來我和她是同一類人,同是天涯淪落人,難怪我在失憶之前收留了她九年。對了,我和那個女孩什麼關係?」
暗一遲遲不說,可是又不敢違抗殿下的意思,「回稟殿下,您和那個女孩是師徒關係。」
「哦,」琊似笑非笑地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暗一,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是。」暗一低著頭,告退了。
琊手中捏著彼岸花,就像是畫中的人一樣,真的像是神仙般的人物。回眼望去,看見一個獄又在窗口發呆的樣子,不禁癡癡的笑了,如果他一旦恢復記憶,看見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怕會後悔一輩子的。
「算了,還是不看到為妙,眼不見心不煩。」琊喃喃自語,微笑綻放在臉上,漫不經心地扔掉了手中的彼岸花,走向了獄的藥房的方向。
絕塵谷是種花草的好地方,只要是花草,不論是什麼季節開的花,在絕塵谷永開不敗。屋簷的走廊下種了一大片白色的菊花,白菊本是秋天的,可是在這裡,即使是秋天的花草,春天都能生長得極其茂盛。絲絹一樣彎曲的花瓣用高貴的姿態向外伸展著,花芯閃爍著朝陽般濃淡絕妙的色調,凜然而立的身姿在春風中散發出清冽的香味。
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獄抬起頭,看見的是一身月牙白的琊。突然間想起了比武當天,琊一身血衣,感覺有一點暈。
獄微微一笑,可是這個笑容有一點牽強,「軒轅公子,什麼事?」
琊有一點對「軒轅公子」這個稱呼不是很喜歡,「你繼續叫我『琊』好了。」
她搖了搖頭,抿著唇,「公子還沒有恢復記憶,我若是叫你『琊』,別人會往歪的地方想的,更何況我們現在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好!」琊居然爽快地答應了,「你可以叫我軒轅琊,也可以叫我軒轅公子,不過更妥當的應該叫我師父。」
「師父?」獄有一點驚訝。
琊微微一笑,「我們在外的關係不就是師徒關係嗎?我可以教你我所有的本事,不過,你到底學得怎樣,我不過問。待到三年之後,你出師了,你就可以離開絕塵谷了。」
獄被這句話鎮住了,「師父這是要趕徒兒走?」
軒轅琊的眼中閃過一絲柔和的東西,「三年後,無論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只要記住,絕塵谷是你最終的強大後盾就是了。」
獄心中一軟,強大的後盾?
「好了,」軒轅琊的手一揮,「跟我來,我教你武功,從今天開始,三年的倒計時就開始了,待在這裡一天,就少一天。」
獄不說話,跟著軒轅琊走,走了很多的彎路。四周蒼木森森,放眼望去,對面一個山洞在雲遮霧繞中隱然顯現。山風吹過,衣袂翻飛。獄抬頭看了看天,碧空如洗。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到了絕塵谷的的盡頭,看到了一大片的黑暗的山洞,裡面是一個人工開鑿得很整齊的密室。
密室裡面的地磚很冷,突然間讓獄想起了古墓派,真的很隱蔽的樣子。軒轅琊帶著蠟燭進來,蠟燭的光芒並不是很亮,昏暗得有一點陰森。密室的牆壁上刻滿了文字,有甲骨文,有金文,有象形字,還有大篆等等。跟著軒轅琊走了很久,好像密室是沒有盡頭的通道似的,然人有一點毛骨悚然。
越往裡面走,裡面就越來越冷。獄覺得自己單薄的衣服,有一點受不了這樣冷的密室,身子再不停地顫抖。
「手伸過來。」琊冷冷地說了一句,一把抓住了獄的手,他知道這個小丫頭受不了這裡的寒冷,不停地通過握住的獄的手傳輸真氣給她。
獄突然間琊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待她甚好。從軒轅琊身上傳來的淡淡暖意貫通了獄的全身,開始沒那麼冷了。
「到了。」軒轅琊不冷不熱地說道,停了一下來。
獄鬆開了軒轅琊的手,這時候才感覺到,原來鬆開了他的手,這麼冷,自己怕是待不上這裡一個時辰就變成冰塊了。
軒轅琊抓住獄的手,淡淡說了句,「你不要太任性!」
獄突然間想到了,如果不是她太任性了,琊就不會血染白衣,就不會淪入魔道,更不會失憶了。
「你想學什麼?」琊撫摸著密室裡面刻的字,微微一笑。
獄沒有回答,打量著四周,只有一張石床,後有一張石桌,上面也只有一盞燈,其他什麼也沒有。看了看四周的石壁,猛然間看見,這裡唯一一塊沒有沒有文字的石壁上面掛著一張畫。
上面有一個女人,很美的女人,美得有一點讓人怦然心動。那女子眉目間隱然有一股絕塵的清氣,就是皮膚白得有一點病態。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身絕艷的紅衣,披散著一頭黑髮,狐裘裹身,手中拿著一把玉簫。
軒轅琊轉身看見獄一直看著那張畫,微微一笑,「她長得很像你。」
獄定神一看,真的長得很像她自己,好像是專門照著她的模樣畫出來的丹青美人畫。問道:「師父不知道她是誰嗎?」
「不記得了,可能是忘了。不過她真的長得很美,很像你。」軒轅琊微微一笑,然後坐到了石床上,不再去瞧那張美人圖。換了一種語調,「你要學什麼?」
「我……」獄想了一下,「師父會什麼,我就要學什麼。」
軒轅琊轉過去,看了一眼那個美人,「這個美人既然和你長得那麼像,你的武器就是玉簫好了,若要學武功的話,我可以叫你輕功——『踏雪無痕』,其他的我可以教你茶道和醫術。」
獄垂下了眸子,「師父打算把我打造成畫中的美人?」
「或許吧!」軒轅琊再一次看了一眼畫中的美人,「這樣美的人,若是被定格在畫中,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嗎?」
「哦。」獄悶悶地答應了一聲。
「你只要看上面寫的字就可以練成絕世武功。」軒轅琊看著上面的石壁歎了口氣,這些石壁都是世間的大禍害,多少江湖人被只為了這幾塊石壁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獄搖了搖頭,「師父,我不對那些絕世武功感興趣,我只對這張美人圖感興趣。」
軒轅琊沒有看那張圖,只是從袖子裡面拿出兩段玉簫,「這是你的彼岸玉簫?」
獄看了一眼,從軒轅琊的手中拿了過來,上面有彼岸花的紋路,玉製是上乘的,上面還有軒轅琊的體溫,「對,是我的。」
軒轅琊不問出處,「這玉簫斷成了兩段,怪可惜的,這玉簫的玉價值連城,送你玉簫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獄感覺這句話好像是諷刺。
「我先走了,你在這裡好好研究石壁的文字,冷了的話就吃一點丹藥。」軒轅琊將丹藥放到了獄的面前,「吃這個可以增加你的內力。」
「哦。」獄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軒轅琊鬆開了手,獄頓時感到從腳底心裡面傳來的冷氣,讓獄一陣顫抖。
軒轅琊看到凍成這個樣子的獄,心中一軟,把自己的衣服解下來,披在了獄的身上。獄身子一僵,上面還有軒轅琊身上有淡淡的體溫。
獄轉過頭的時候,看見軒轅琊已經走了,密室裡面就剩下獄一個人,和那副清清冷冷的美人圖。
獄打量了那張圖半天,真的很像她,如出一澈。緩緩地從袖子裡面拿出血衣包裹的玉璽,這是軒轅琊的東西,她沒有還給他,一隻放在自己身上。
那身血衣是唯一那天的紀念,和軒轅琊剛剛給她披上的外袍一模一樣,都是月牙白色的,唯一的不同點就是一件上面染滿了血。
從此,軒轅琊到這裡來的時間很準時,一般都是在辰時。來到這裡,除了聽獄背一些醫書上的東西,就是看一眼那張美人圖,然後和獄對比了一下。
密室的蠟燭到了軒轅琊來的時候會準時滅掉,軒轅琊總會帶來新的蠟燭,順便帶一些食物。軒轅琊過了一個時辰便會走,剩下的時間就是獄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