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山莊,大廳——
等在大廳的第五弈早已耐不住性子,這叫什麼回事啊!?還沒嫁過來就讓他等了半天,再怎麼說他還是御劍城的少城主啊!怎麼這麼不給他面子?!別的女人因為害羞不敢出來,他還可以信,那個赤穆葉因為害羞不敢出來,他打死也不信!不是說那個赤穆葉是一個男人婆嗎?怎麼會害羞的?他還沒有嫌她是個母夜叉就好了,擺這麼大的架子,她以為她是誰啊!?
「弈兒,人家姑娘家家,頭一次見面,難免也會遲到片刻,你就忍耐一下吧!」第五言反倒鎮定自如,看見自己的兒子耐不住性子了,忙說道。隨後,輕輕地喝了一口丫鬟龍井茶,彬彬有禮地坐在椅子上。
第五言很清楚自己的兒子——第五弈,少年成名,心氣越來越高,心高氣傲,輕易不肯低頭,他哪裡能拉下面子在這裡等上半天?
「爹——」第五弈看了一眼他鎮定自如的爹,站了起來,「我說那個赤穆家大小姐有什麼好的?又凶又野蠻,江湖上還說是驕橫霸道,我娶她還不如娶個男人算了,她這樣還算女人嗎?」
「弈兒!坐下!赤穆大小姐又不是醜若無鹽,你擔心什麼?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說不定你這脾氣正好和赤穆大小姐相配呢?也好挫挫你的銳氣,以免你老是把自己抬得那麼高!」第五言看見自己的兒子怎樣不懂禮貌,忍不住說了他幾句。
「切!」第五弈乖乖地坐了下來,扭過頭去不理第五言。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見有兩個人影出現了。
第五弈欣喜若狂,終於有人來了,站了起來。第五言乾咳了一聲,示意他快坐下,太沒禮貌了。
那兩個人影越來越近,一位是傲雪山莊的莊主——赤穆逸,一身紫衣,看起來清淡出塵。而一旁的一位較矮的女孩,一身艷麗的紅衣,一直低著頭,這讓第五弈想起了早上在血楓巔看到的女孩,她說她叫「葉」。
赤穆葉不會就是這個紅衣女孩吧?!不是說她又霸道又凶嗎?怎麼這時偏偏低著頭?這讓第五弈不禁浮想聯翩,赤穆葉不會是醜若無鹽吧?那樣不祥的猜測讓他出了一身冷汗。還是轉性了,學會害羞了?
「看什麼看!」一聲大喝把沉浸在想像中的第五弈拉回了現實。好吧,果真跟江湖上流傳的一摸一樣,凶巴巴的……
葉抬起頭,第五弈大失所望,雖說不是醜若無鹽,但是這相貌也太普通了吧!?丟在人群堆裡別說是會認出來了,就算是找也找不到。這種相貌真是街上一抓一大把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相貌平凡,但是這脾氣可就不普通了,誰敢娶啊?!只是,那雙眼睛很特別,就好像曼妙的星空一樣。
葉忽然感覺到有破綻,易容雖然容易。但是忘了最關鍵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易得了容,但是易不了眼睛。
「喂!看完了沒有!?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葉滿口的髒話,毫不顧忌在場的人。
第五言的臉色一下子青了下來,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赤穆逸。第五弈就更不用說了,一向心高氣傲的他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咳咳——」赤穆逸尷尬地乾咳了一聲,「葉兒,你不要太過分,要有點尺寸,不要太放肆!」雖然已經很嚴厲了,但是還是不忍用罵的語調說葉不是。
葉鄙視地瞪了赤穆逸一眼,然後沒大沒小地說道:「誰叫那個姓第五的這樣看著我?我只是以牙還牙而已,不然的話我就回沉星坊的屋頂上去。」
「葉兒……」赤穆逸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葉,然後向多年不見的老友——第五言尷尬地賠笑道,「第五,我家葉兒向來嬌生慣養,不懂禮節,切勿見怪。」
「赤穆小姐性子直,有話直說,不像那些深閨中的小姐,扭扭捏捏,實在是難能可貴。我家弈兒正好讓赤穆小姐挫挫銳氣,我看是絕配。」第五言這叫什麼品位啊!?居然對葉讚不絕口,是不是人老了,腦子也糊塗了?
葉有奇怪的目光看著第五言,這老頭不會是品位扭曲吧?誰不想自己的兒媳又聽話又乖巧,又孝順,這三樣她一樣也沒有占,幹嘛這麼誇獎她?她可禁不起他這樣誇。
第五言笑著看著他的兒子和葉,含笑說道:「讓這兩個孩子單獨相處片刻吧,我們兩個一邊聊聊我家弈兒和赤穆小姐的婚事,一邊敘敘舊,赤穆,你說怎樣?」
「好是好,但是……」赤穆逸用擔憂的眼神看著葉,他還在這裡,葉就這樣沒大沒小,一離開,一離開豈不是要和第五弈打起來?!
「走吧!孩子們的事,我們幾個大人在場反而不好。」說著第五言站了起來,雖然已是三十上下,但是還有當年依稀的風采。
赤穆逸看了一眼第五言,然後又用懇求的目光看著葉。葉兒,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發脾氣,也不要和第五弈打起來……
葉目送著赤穆逸和第五言消失在目光的盡頭,賊賊地一笑,然後大膽地打算離開,又瞥了一眼臉色極差的第五弈,「喂!你小子臉色這麼差,好好在家裡休養不好嗎?來這裡幹嘛!?我對你說,我們倆的婚事就就此玩完了吧!?game over(遊戲結束)了!」
「喂!你以為我想娶你?!就你這樣的姿色,我看是不堪入目!」第五弈也用不屑地目光看著葉,叫他娶她?還不如去娶那個在血楓巔遇到的那個凶巴巴的女孩呢!
葉的臉一下子氣得通紅,反擊道:「以貌取人!低俗!」
「我說你要才華沒才華,又溫柔沒溫柔,要賢惠沒賢惠,我只能盼望著你在相貌上爭口氣了,可是就就你這點容貌……」第五弈說著連自己都皺起了眉頭,再過幾年,她的枕邊人居然是一個母夜叉,如果真的會是她,他一定會離家出走的!
「你……我也覺得你不堪入目!一點也不成熟,一點也不謙虛,一點也不穩重,還不溫良穩重,又輕狂又心高氣傲,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嗎?不就是長了一副好皮囊嘛!我看是小白臉!」葉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麼?」第五弈臉色更差了,天下的人沒人敢跟劍妖公子這樣說話,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居然然罵他是「小白臉」!活膩了是嗎?!
葉一點兒也不畏懼,反而一個字一個字地大聲說道:「小、白、臉!」
第五弈舉起了拳頭正想打下去,卻撞到了葉純澈的目光,反而一下子氣消了很多。忍不住伸手往葉的臉上摸了一把。結果,不摸不知道,一摸嚇一跳,感覺不對勁,一下子就把葉易容的面具撕了下來。
第五弈給葉來了個措手不及,展現在第五弈面前的卻是一張驚世容顏,淡掃蛾眉,,冰清玉潤,清淡出塵,恍若神仙妃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此乃絕色美人納!
「是你——小葉子!」第五弈一下子看呆了,這不是早晨在血楓巔看到的女孩嗎?這下完蛋了,雖說赤穆葉是她,他很激動;但是剛才的半帶調戲地舉動,小葉子一定會殺了他的,還不把他千刀萬剮?!
「混蛋!第五弈,你這個流氓!我殺了你!」葉大吼道,花容月貌一下子皺了起來,舉著拳頭往第五弈的方向打了下去。
「小葉子,我又不是故意的……」第五弈的話還沒說完,葉的拳頭便向著他打了過來。幸好他反應靈敏,一下子閃了過去。
葉不出氣,非要打到第五弈不可。而第五弈那時候少年氣盛,從來不肯讓人,葉居然因為第五弈摸了她的臉一下居然要動手!在他看來摸一下臉是無所謂的事,葉這是無理取鬧,所以葉打他非要打回去,罵她「臭葉子,爛葉子,笨葉子,死葉子」,兩個孩子廝打成一團,鬧得不可開交。
「第五弈!你這個流氓!我要宰了你!」
「喂,小葉子!你這樣可是謀殺你未婚夫!想守寡啊!快鬆手!」
「你死了關我什麼事?!放心,你死了我會給你燒紙錢的!」
「我就是摸了你的臉一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遲早是我第五家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大不了你也吃我一點豆腐……」
「你……你還是死了算了,給你個死無葬身之地!反正活著佔用土地,死了佔用墓地;活著亂花錢幣,死了還要我浪費冥幣!」
「江湖上果真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又凶悍又刁蠻,做人張揚跋扈,脾氣又大,我看沒人敢娶你了!」
「看不中我是他們沒眼光!你這個流氓,不配!這門婚事退定了!小、白、臉!」
「你叫什麼?——你以為我願意娶個老婆回來天天打架啊?」
「……」
一身鵝黃色衣裳的乞兒剛想進來給第五弈和葉上茶。不巧,卻看見葉和第五弈兩人糾纏在一起,滾在地上正廝打地不可開交。葉滾在地上抓著第五弈的衣襟,而第五弈卻抓著葉的頭髮,絲毫沒有注意到乞兒的到來。乞兒一下子不知所措,看到這幅場景一下子驚呆了!
「小姐,第五公子,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萬事以和為貴!小姐、第五公子!」
乞兒的意識裡一下子就想到了:快去叫莊主和第五城主過來!自己這樣叫他們兩個對不會聽進去的!說著放下手中的茶盤,頭也不回地跑了。
少頃,地上了兩人仍在廝打得不可開交,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可是,已經遲了——
「啊!」第五弈突然慘叫,「你是不是人啊!我的手!打不過就咬人啊!?」
「怎、怎麼回事?」突然闖進來的第五言和赤穆逸異口同聲,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倆都驚呆了——兩人滾在地上,糾纏著,葉的嘴角沾滿了殷紅的血;第五弈的左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了下來。兩人衣衫不整,頭髮都有點蓬亂。
「葉兒快起來!你、你做的太過分了!」看到此情此景,赤穆逸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他的葉兒主動和第五弈打了起來,他家的葉兒打不過第五弈還咬了第五弈一口。天吶,他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女兒?!
葉嘟著嘴站了起來,悶悶地哼了幾聲,好像很不服氣的樣子。
第五言看見葉的現在容貌一下子驚住了,這女娃娃剛才還是姿色平庸;一轉眼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第五言恍然大悟,第一次看見葉的時候是她易容了……
第五言欣賞地笑了,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御劍城已經非常需要這種讓萬物都能復甦的朝氣了。
第五弈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看了看自己在流血的手,「還好是左手,也沒傷到筋骨,不然連拿劍都是問題。」
「乞兒,快給第五公子包紮!」赤穆逸忙吩咐道。
葉大聲地阻止道:「他活該!乞兒,別給他包紮!不是說他是『劍妖公子』嗎?我倒要看看『劍妖』會不會得得不得破傷風!」
乞兒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聽莊主的好還是聽少莊主的好,站在那裡柳眉顰顰,不知所措。
「乞兒!快去給第五公子包紮!」赤穆逸一句極富威嚴地話,一下子讓不知所措的乞兒知道了該怎麼辦。
乞兒慌忙中,恭恭敬敬地答道:「是。」說著給第五弈包紮了起來,第五弈也很配合地伸出手,讓乞兒給他包紮。
乞兒不去還好,一去,剛才稍微安靜一些的葉更加暴跳起來,又罵又抓,第五弈伸長手臂將她身子拎開去、費了好大力氣才不讓她踢到自己。
「咳咳。」第五言尷尬地乾咳了一聲,「這……我家弈兒年少,不懂禮節,行事魯莽,連這點都不肯忍讓,真是敗壞我第五家門風,真是抱歉。」看來這個第五言對葉印象好得不知道有多好,認定葉是她家的兒媳了,連這種事都把錯誤往自己兒子身傷推。
「第五,是我家葉兒不懂禮節,還傷了令公子。」赤穆逸和和氣氣地說道。
「哈哈!赤穆,令嬡的確是可愛至極,這門親事我御劍城定了!」第五言爽朗地笑了,竟是英雄的氣魄。
額……葉巨汗,她做這些本來是想讓他們不敢定親的,怎麼反而導致這門親事加快定下?第五言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爹!我才不要娶這個凶巴巴的臭丫頭!」第五弈大聲說道。
第五言臉色一變,大喝道:「弈兒!這門婚事我定下了,你休想賴賬!」
「葉兒脾氣不好,如果真的嫁到御劍城,你以後還是要多擔待一些。」赤穆逸語重心長地對第五弈說道。
聽到這話,第五弈轉過了頭去,表示自己十分憤怒和不滿,果然是老封建!
「不行!」葉大喊道。
「葉兒……」赤穆逸無奈地喊道,深知自己的女兒又要和他們唱反調了。
葉想了一下,然後一臉的壞笑,她想到了打發第五弈的方法了,「在傲雪山莊的血楓巔的血蝶楓有一個傳說:前世為著今生的相逢,不願過奈何橋,不願喝孟婆湯,化做一滴清露,掛在楓葉間,浸潤著楓葉,陪著它寂寞,陪著它燃燒。且讓那一樹一樹的火焰化做古箏,以三千青絲為琴弦,在這樣一個寂靜的黎明,柔柔的彈奏一曲,紅楓是暗夜裡跳動的火焰,青絲是前世的印記……」
「嘿嘿!」葉賊賊地笑了,「若是第五公子能夠在血楓巔的血蝶楓樹下彈奏一曲《鳳求凰》我便嫁給你。」
葉深知,第五弈這人心高氣傲,死要面子活受罪,叫他為葉彈琴,比叫他娶葉還難。而且第五弈是個武將的料,讓他學彈琴這種事想都別想。
後來三天後,第五弈就回御劍城了。放在桌上的蠟燭快要燃盡了,宛如紅色的眼淚一樣流了下來。
不過,後來第五弈並沒有練琴,反而練劍成癡,為劍而狂,被江湖上成為「驚神劍妖」。最著名的一戰是他一人,單槍匹馬殺盡琴宮的七七四十九名護琴師。最後,用劍把琴宮的宮主釘死在了琴宮大門口,一件穿喉,從此琴宮滅門,琴宮宮主的屍體便一直掛在了大門口,直至腐爛後也沒有人敢給琴宮宮主收屍。
至此,是江湖上各大門派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琴宮。各大門派也對第五弈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又驚又怕,都說是後生可畏。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第五弈最恨琴,所以至今也沒有人敢在第五弈的面前提一個「琴」字。不過,卻聽說第五弈很喜歡楓葉,特別是傲雪山莊血楓巔的血蝶楓的葉子。
一晃都五年過去了,獨自闖江湖的時候,常常夢見她。第五弈不得不說實話,自己還是很想念那個凶巴巴的小葉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