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國濤果然沒有讓小芸失望,只見他瞪大了眼睛怒斥道:「我讓你在外面反省反省,你倒好,走關係找工作,還談上了戀愛,小日子過得還真是滋潤。你是不是完全把你爸媽的話拋到腦後了?」
「我沒有!」小芸倔強地說。
「沒有,你還敢說沒有?我從小是怎麼跟你說的,你不能和普通的人談戀愛,你找的男朋友必須和我們家門當戶對。我們陸家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將來家裡的基業肯定也都得傳到你的手上,你本來就不會管理公司,再嫁給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窮小子,你難道打算讓你爸媽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的成果就敗在你們手裡嗎?」
「那你們也不能因為這個隨便找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就把我嫁了?你們的基業重要,我的幸福就不重要嗎?」
「替你挑選丈夫就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對,我們家現在是有錢,可是如果公司傳到你們兩個完全不懂做生意的人手裡,錢再多也會被你們敗光的,到時候你連柴米油鹽都要操心,我看你還幸不幸福!」
「會,只要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就會幸福。」
兩代人之間的觀念總是有偏差,即使雙方都是想要達到同一個目的,但他們的思考角度還是會完全不同,這也就是為什麼會有代溝一說。現在,這個名詞也掛在了小芸的天空,讓她無所遁形。
父母的出現對小芸一直以來都藏著隱患的愛情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然而,這些只是熱身運動,這份愛情需要遭受的打擊並不止於此,當母親張玉庭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時,小芸才知道什麼叫晴天霹靂。
張玉庭告訴小芸,陸家的公司這次真真正正出事了,不是像上一次那樣的小簍子,而是足以致命的大問題。
對父母的到來,小芸本來驚恐,但至少還為父母關係自己而感到欣慰,現在看來,完全是她自己會錯意了。小芸冷笑起來,乜斜著看著母親,說:「所以呢,你們又要找到一家公司肯救我們,剛好對方也有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兒子,你們的交換條件就是我和他結婚?」
張玉庭沒有料到女兒這麼容易就猜出了他們深思熟慮之後定制的救國大計,她顯得有些尷尬,但最終還是生澀地點了點頭。
這真是一個滑稽不堪的笑話,當初,小芸為了躲避一場政治婚姻逃離了父母的懷抱獨自遠走他鄉,現在,父母跋山涉水找到自己卻不為親情,為的還是以她陸小芸的終身幸福去保住公司的利益。事情來來去去折騰好幾個月又回到了原點,這讓小芸怎麼能不發笑,她不僅要笑,而且還要笑得大聲。可是笑著笑著,小芸又哭了起來,她泣不成聲地說:「難道在你們的心裡,我的終身幸福到底還是抵不上公司的安危?」
張玉庭說:「你的終身幸福當然是最重要的,正是考慮到這個我們才做出這個決定。在來深圳之前,我和你爸都沒有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讓你嫁過去,可是看到你和一個沒前途的傻小子在一起,我們反而打定了主意。小芸,你要知道爸媽都是為了你好,公司我們可以不要,但是我們絕對不能不為你今後的生活考慮……」
小芸一把推開母親搭在自己肩上的雙手,吼道:「說的比唱的好聽,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哄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了公司,你們什麼都捨得犧牲掉,即使我這個獨生女兒也不例外吧?」
張玉庭的淚水在眼睛裡打轉,顯得有些委屈。小芸卻把這當成了他們逼自己就範的把戲,她後退兩步,說:「不要說我誤會了你們。當初是你自己說的,如果要在我和公司之間挑一個,你肯定會選擇公司。現在你倒是說得出做得到,為了公司毫不猶豫就要把我嫁給一個我連面都沒見過的人,這就是我的親爸親媽對我做的事情!」
小芸咆哮著說完,接著就哭著跑了出去,那是被親情拋棄後的淚水,敦促著小芸奔向屬於她的愛情。很多人都以為愛情是抵擋風浪的港口,是舔舐傷口的巢穴,小芸也這麼認為,可是她忘記了愛情是脆弱的,抵不住生活隨意的征伐,所以當小芸義無反顧地叛離了親情投向愛情的懷抱,迎接她的只能是傷害。
小芸在況武開門之後就直接撲到了他懷裡,靠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聲,然而在這個姿勢保存了很久之後,她才發現況武並沒有配合著將手摟住自己的後背。小芸閃著淚光卸下自己的雙手,卻看到況武的眼神裡漂浮著冷漠。
「你幹嘛麼看著我?」小芸問道。
況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家裡很有錢,對吧?」
小芸想隱瞞,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能力,看著況武冷峻的眼神,她失去了最後一絲撒謊的勇氣,只好靜靜地點了點頭。
「難怪,難怪,」況武自言自語繼續道,「難怪你拿著八千多塊的包,難怪你懂紅酒,難怪你從來都不跟我說你的父母,難怪你的言行舉止總是透露出一種不是常人能有的傲慢,原來你是富家女,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小芸趕緊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當初我初到深圳,為了保護自己才沒有把我的家庭背景公開。和你談戀愛完全是個意外,完全沒有在我的預料之中,後來我也想說,可是有一次你說到你媽媽的時候說你討厭有錢人,我怕你會離開我,所以我就……」
況武打斷小芸:「所以你就一直瞞著我,把我當傻子一樣玩弄於鼓掌之間?我一直以為我終於找到一份簡簡單單不涉及金錢的愛情,看來我錯了,我們之間連最基本的彼此坦誠都做不到。」
小芸不再懇求,她放下了自己唯一的自尊,卻也得不到安慰。 她一把擦去自己眼裡、臉上的淚水,直視況武,冷冷地說:「所以呢,你想怎麼樣?」
況武轉過身,並不看著小芸,眼淚在眼睛閉上的那一刻流瀉下來。這樣的傷心欲絕卻並不能讓他打消念頭,沉靜了一會兒,他最終還是說:「我們分手吧!」
小芸哭得更加傷心了,本想從愛情裡得到安慰,可她沒想到,愛情給自己地傷害遠大於父母的操控。小芸後退了兩步,她扯著況武的衣襟絕望地說:「你知道我爸媽來找我幹什麼嗎?我們家公司出了事,需要別的公司的資金援助才能闖過難關,而對方伸出援手的條件就是把我嫁過去。所以我勸你想清楚,如果我們這次真的分手了,就再也沒有機會挽回了。」
況武還是沒有轉過頭來,他只是站著不動,然而眼淚卻傾瀉而下,如夜空的瓢潑大雨。小芸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最後的答案,最後的希冀頃刻間坍塌。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沒有人向她伸出手,即使是一聲不捨的哭泣都沒有。
愛情一直以來都是殘酷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到底只是一句戲言,那些溫暖的感人肺腑的橋段我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