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彬笑著說:「我的好朋友和我公司的成員的婚禮,我當然要來。怎麼,不歡迎嗎?」
「歡迎,當然歡迎,怎麼能不歡迎呢?」章雪趕緊解釋,「我們盼都盼不來呢。你不知道,這幾天我們一直都在找你,想要為之前的事情說對不起,可是……」
梁彬打斷:「你們沒什麼對不起我的。說到底,是我自己一直都不識好歹,沒看出來你們倆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對,所以我活該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今天我來參加你們的婚禮,主要是想告訴你們,不要把我放在心上,我沒事的。既然你們現在已經執子之手了,那我就送一句最惡俗的祝福,祝你們白頭到老。」
章雪和戴曉陽沒想到,他們還能得到得到梁彬這樣的祝福,忙堆著笑容道謝。到此,這出情感糾葛的大戲算是有驚無險地圓滿落幕了。章雪為能安心舉行婚禮而表示慶幸,以一個擁抱來感謝梁彬的冰釋前嫌,作為「為了女人,插兄弟兩刀」的戴曉陽自然不能免去這份禮節,也和梁彬釋懷一報。這兩個擁抱梁彬都微笑著接受了,可是拍著他後背的章雪和戴曉陽都沒看到,這微笑裡夾雜著不屑和憤恨。
婚禮真正宣佈開始。衣著光鮮整齊的司儀在一系列職業性的介紹、稱讚、調侃和祝福之後,一場本該出現在教堂裡的西式婚禮才有的場景,被他搬到了酒席前面精心佈置了的小舞台上。
司儀對著深情相望的一對新人說了一大段「真主保佑」之類的話,接著就面向章雪,說:「章雪小姐,你願意接受你眼前的這位戴曉陽先生成為你的合法丈夫嗎?」
章雪說:「我願意。」
台下響起一陣掌聲,在這些掌聲中,章池坐在椅子上鼓得尤其賣力。司儀轉向了戴曉陽,以同樣的口吻問道:「戴曉陽先生,你願意接受你面前的章雪小姐成為你的合法妻子嗎?」
戴曉陽深情地望著章雪,要說我願意,可是話還沒出口,他就清楚地聽到台下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撞擊了地板一樣。這個聲音也同樣落入了章雪的耳朵裡,兩人幾乎同時轉過頭看著台下,這才發現,章池已經倒在了地上。
章雪像瘋了一樣衝到台下,發現父親已經昏迷。婚禮就這樣中斷了。救護車很快趕到了現場,章雪和章雨陪著父親一起上了車,而戴曉陽則留下來收拾婚禮上的殘局。
當送走了所有的賓客,戴曉陽趕到醫院的時候,章池還在手術室裡搶救,這時曉月和程海也已經在外面守候,章雪則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不說。戴曉陽走到她身邊,也沒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現在,千言萬語都沒有意義,也許只有這一個寬厚的肩膀和一個結實的擁抱才真正能讓章雪漂浮的心有一刻安穩的停靠。
在沉靜了好幾個小時之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醫生和護士魚貫而出,臉上都帶著肅穆的深情。看到他們的表情,大家對搶救的結果也就猜了個大概,然而章雪還是立即迎上前去問:「怎麼樣,醫生?」
儘管不願看到,但是醫生還是像大多數影視劇中的演繹的一般,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然後以低沉的語氣說:「我們盡力了,家屬還是盡快準備後事吧。」
章雪的眼淚決堤般抑制不住奪出眼眶,她衝到搶救室,看著已經完全被白布覆蓋了的父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那是她深愛著的父親,是二十幾年來對他們姐弟倆無微不至既為父又為母的父親,是從小到大都捨不得讓他們受一點委屈,即使他們遠行千里之外也無時無刻不擔憂掛念的父親,本來該是享受兒女孝敬安度晚年的時候,他卻撒手人寰,就此停止了氣息。
章雪放出了震天的哭聲,章雨也潸然淚下,但是他們都不得不承認,死亡是解脫,無論是對父親還是對他們自己來說,都是如此。當標榜著絕望的病情落在了父親身上,剩下的日子也就是守候著死亡的來臨。這樣的日子讓病人飽經痛楚又毫無希望,讓家屬擔驚受怕又提醒吊膽,這樣的日子算什麼呢,只能算是一種折磨。所以現在,死亡的降臨是一種解脫,無論是對章池還是對章雪和章雨來說,確實都是如此。
魂歸故土的習俗姐弟倆不敢違抗,所以在將父親的屍骸火化之後,章雪和章雨就在戴曉陽的陪同下坐上了飛往天津的航班。
人生不如意之事總是十有八九,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總是說來就來,而且永遠都是毫無徵兆。章雪和章雨剛剛送走了父親,楊筱柔的父親又突然傳來噩耗。
有一天,母親突然打電話來,哭著說:「筱柔,你爸生病住院了,剛查出來是尿毒症,需要換腎。」
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筱柔還在為找工作的事情疲於奔命。可掛了這一通電話,歸心似箭的她就一刻也不想在深圳多留,立即買了到哈爾濱的飛機票,然後飛回了幾個月前她因為一時衝動才離開的家鄉。
下了飛機,看著一切依舊如常的哈爾濱,筱柔覺得事情好像回到了原點,在深圳的那一切都彷彿沒有發生過,沒有認識章雨,沒有認識聶凱,沒有益晴酒店的工作,沒有對聶凱產生好感,沒有和章雨戀愛,沒有聶凱的追求,也沒有爭吵、失業、失戀,自己只不過是因為被老闆騷擾辭了職,然後找了幾個月的工作。現在看起來似乎就是這樣,筱柔甚至自己都以為現實就是這樣,可是心裡酸楚的滋味卻證明,深圳種種是那樣清晰刻骨地存在著。那段記憶筱柔無法抹去也擺脫不了,事實上,她擺脫不了不僅僅是那些記憶,其實還有深圳的那些和自己有關的故事,只是這些,筱柔現在還不知道罷了。
人生總是面對著各種挑戰,有來自於對生命的恐嚇,也有來自於對工作的忍耐。楊洪突發的病情是對他生命的恐嚇,而曉月工作的惡劣性質卻挑釁著她的忍耐極限。那份跆拳道陪練的工作本來就是曉月昧著自身意願上崗的,深知這一行水深的她早就料到了陪練一職毫無前途而且還充滿危險,而這危險來自於需要自己陪著練的那個錢包。曉月小心應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終卻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和對反同時的一不留神之後,她的臉就掛了彩。曉月暴躁的性格注定了她受不了這種啞巴虧,所以在張牙舞爪一番洩憤之後,她再一次丟了工作,不僅將近半個月的工資沒拿到一分,反而還搭進去不少醫藥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臉上的傷讓趙惠琳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