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年華 新的開始  並未結束 第二十七章(二)
    這一天早上沒有多大的霧,可是當車子開了大半個小時之後,廖清晨就越發覺得身上有了涼意和霧氣迎身後化作的小水珠,這時候她猜到了,周浩翔要帶她去的地方,是山上。

    果不其然,車子停下來,周浩翔說:「這裡是整個深圳看日出最好的地方。」

    「看日出?」廖清晨驚訝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從她失明之後,就再沒人在她面前提「看」,或者「注視」、「凝望」等等詞彙了。

    見清晨有些懷疑,周浩翔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對,咱們來看日出。」

    「可是我的眼睛……」

    周浩翔並不解釋,只是自信地笑了笑,彷彿他偷竊了某個科學研究成果,知道雙眼失明的人,還能感覺到太陽升空時天空光線的變化。過了一會兒,他湊到清晨耳邊提醒:「太陽馬上要出來了,注意感受。」

    周浩翔和廖清晨並排站著,他慢慢張開雙臂,像是擁抱天地一般,他對一動不動的清晨說:「張開你的手!」清晨猶疑了一會兒,還是衝著遠方的朝陽張開了雙臂。清冷的涼風拂過她的臉龐,突然間,清晨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舒心,這種舒心卸下了她失明以來自己心裡越築越高防禦牆。一年來,她頭一次這麼放鬆,頭一次這麼放心地敞開懷抱。這時,有溫暖的陽光照到了臉上,清晨清楚地感覺到了臉上溫度的變化,一種殷實的溫厚在她的心裡化開,像是一層濃濃的巧克力鋪上了白白的一層奶油,那種感覺舒心、香甜又讓人踏實。

    廖清晨不知道日出的整個過程持續了多久,她只知道,當她臉上的陽光厚到像是深秋麥田里金黃色的麥垛一樣的時候,她聽到身邊的周浩翔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愛這樣的日出。」她點了點頭,也跟著說:「我也愛這樣的日出。」

    周浩翔又說:「我愛清晨。」

    廖清晨沒有明白周浩翔的意思,竟又一次點了頭,可是很快他的這句話翻滾上了腦海,並且被賦予上另外一層意思。清晨愣了三秒,然後就有一陣火辣爬上了她的臉頰。周浩翔看著她的臉轉向溫柔的紅羞,他多想走到清晨身邊一把把她抱住,可是他不能,承諾不了她什麼,周浩翔只能藉著一語雙關的時機表示一下對她的愛,然後自己便轉開話題說:「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去簽合約了,我說過,我一定會讓你重見光明。簽約的時候,我會先向公司預支八萬塊,我想他們會答應的,不過拿來交換的條件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本來我去北京的培訓只需要一年,可是這麼一來,我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見你。不過沒關係,等我出名等你復明之後,你就能從屏幕裡看到我了,只要你能看到我,我就滿足了。」

    周浩翔的話讓廖清晨無言以對。拋開感情因素不說,這樣的交換條件確實於兩人都有益,成就了周浩翔夢想,同時還拯救了廖清晨的一生,只不過當感情強加在這份以交換為性質的合約上,利弊得失就難以說清了。

    周浩翔到底還是簽了約,如他所料,在談過條件之後,陳遠銘答應了他的要求,條件是三年內不許戀愛,而且在工作方面,他必須對公司所有的安排都無條件服從。這樣的現狀當然不是周浩翔所希望的夢想,可是這樣的條款能換來清晨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他認了。

    相比於周浩翔和廖清晨,章雪和戴曉陽懸崖勒馬的雙宿雙飛算是萬幸了。到最終他們還是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只不過這個結局並不是皆大歡喜,最起碼,是建立在梁彬的痛苦之上的。這一點章雪和戴曉陽一清二楚,在愧疚感的驅使下,兩人也都想要上門向梁彬道歉,可是並不是所有的悔過都能換來原諒,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能得到「沒關係」,甚至於比這更慘,章雪和戴曉陽連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找了公司,找了梁彬的家裡,找了他所有的親戚朋友,找了他所有可能會去的地方,章雪和戴曉陽都沒有找到梁彬的身影。戴曉陽和章雪想等,可是章池的病情不能等,醫院再一次發出病危通知之後,他們便毅然決然地下定決心:結婚,立刻,馬上。

    所以婚禮很快便舉行了,雙方的父母都嘴巴咧到後腦勺參加了婚禮,章雪和戴曉陽一直以情侶的身份在他們面前出雙入對恩恩愛愛,所以眼前的這一切如此快速地到來,他們的心裡即使感覺倉促,卻也無傷大雅,除了高興,其他所有的感覺最終都歸結為了理所當然。

    婚禮有秩有序地開始了,賓客們都掐在時間點上入場。趙惠琳嘴巴合不上笑容停不了地招呼著,卻無意中看到到來的賓客中,有一位男子和自己的女兒過分的親密,這個人當然就是程海。其實婚禮之前,在讓不讓程海參加的問題上,曉月還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琢磨的,但最終,曉月未雨綢繆地考慮到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必然性,就把見面的時間選在了眼下這個趙惠琳最高興的時機。果然,曉月和程海故意的親暱舉動引起了趙惠琳一雙賊眼的注意,她像飛一樣趕緊迎上前去,笑瞇瞇地問曉月:「這位是?」

    曉月清了清嗓子,說:「隆重介紹,我在深圳的收穫,我的男朋友,程海!」

    「男朋友?」趙惠琳大叫道。

    「對呀,男朋友。怎麼了,你女兒我都二十三了,早就到了交男朋友的法定年紀,現在交個男朋友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沒說你不能交,可你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連你媽我都瞞著。」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嘛!」

    趙惠琳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這個現實,接下來就開始進行審問盤查的環節,可惜話還沒出口,戴長天就來到她面前,提醒她趕快去招呼客人。趙惠琳這才想起自己置身在兒子的婚禮現場,只得把對未來女婿的審問盤查工作留待以後,笑容重新回歸臉上,趙惠琳撿起職業道德又再一次投入了賓客之中。

    見客人來的差不多了,司儀走上主席台,要宣佈婚禮開始,就在這賓主盡歡的時刻,一個不速之客出現了,沒錯,這個人就是一連消失好幾天的梁彬。

    梁彬的出現讓兩位喜結連理的新人如臨大敵,但過去對他,畢竟是章雪欺瞞利用在先,勾結戴曉陽給他戴綠帽子在後,所以面對他,章雪和戴曉陽有的只是身為過錯一方該有的歉意。此時此刻,梁彬出現在婚禮現場,恐懼會有的,但最終他們還是唯唯諾諾地迎上前去,以一種犯錯者該有的姿態謹言慎行地招呼著。

    章雪本想說:「你怎麼來了?」最終理性的考慮還是把這句話扼殺在了喉嚨,而真正吐出來的,只有「你來了」這三個字,語氣輕盈,透著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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