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騙你的,其實……」章雪鼓足勇氣往下說,「其實我沒有喜歡的人。當時我那麼說,是因為你的求婚來的太突然了,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只好隨便找個幌子來拒絕你。可是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之後,我想清楚了,我要嫁給你了。」
這個理由是沒有瑕疵的,合情合理也合乎人性,所以梁彬在聽完這一席話之後表示了完全的相信和絕無僅有的興奮。他一把攥住章雪的手,章雪有一些不習慣,但最終她還是沒有反抗。梁彬激動地語無倫次:「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沒等梁彬把這一句激動人心的話說完,章雪就打斷了他。她現在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聽那些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煽情語句,她關心的,只是怎樣把已經被她納入囊中的婚禮放到離自己最前端的位置。她直接問梁彬:「那我們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梁彬表示無所謂。或許對梁彬來說,只有對婚期的要求他才真正和章雪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都希望越快越好,梁彬是為了女兒,而章雪是為了父親。雖然有這一共同想法的兩個人考慮的出發點不同,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一拍即合地定下了婚期。
在與梁彬分手之後,章雪就把這個日子告訴了兩個人。第一個是戴曉陽,章雪用的是手機,第二個是父親,章雪用的是口述。章雪並沒有對父親說出自己已經知道他病情的事實,她只是說:「爸,我要結婚了,你乾脆過幾天再回天津吧?」
像所有沒有心理準備就被驚訝砸中的人一樣,短暫的驚愕之後,章池臉上歡喜的笑容才漸漸復甦。此時,章雪很怕父親問她「新郎是誰」,因為她實在是還沒想到什麼有說服力的理由。不過還好,章池並沒有問出這個沒有水準而且顯得自己很弱智的問題,而是直接對號入座,把戴曉陽的形象貼上了新郎的標籤。所以章池只是說:「怎麼突然又把婚期提前了呢?不是說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要把婚期延後嗎?」
章雪輕描淡寫地解釋:「事情這不這幾天都忙完了嘛。趁您現在還在深圳,就把婚給結了,也省的下回您在跑一趟。」
對這個決定章池自然是沒有意見,或許說這才是他真正喜聞樂見的結果,所以對章雪給出的不合邏輯的理由,章池雖然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但也懶得去追究了。
對於章雪馬上要結婚的事實,表現最為淡定的可以算是章雨了。他自然也知道了父親即將離開人世,也自然被章雪叮囑了要裝聾作啞,不去揭下父親戴在臉上的面具,然而最痛苦的恰恰是如此,明明事實真相,也知道未來事情的演變和發展,但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悲劇在自己眼前平靜地上演直到死亡降臨,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即使做了什麼也都是於事無補。章雪為了滿足父親的心願,不惜拿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來交換,而自己呢,自己不但什麼也做不了,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情支離破碎、遍體鱗傷。
章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惆悵——不止是惆悵,更多的是憤恨。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不能挽留住父親的生命,恨自己不能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這種恨是章雨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過的,即使是在自己當初求職到處碰壁的時候,也不例外。走在夜色傾瀉而下的街道上,章雨任由昏暗的燈光澆注在自己身上,憤恨在這樣帶著淡淡感傷的背景的鋪墊下更加濃烈了。他想到了酒,此時此刻,或許也只有酒才能夠給他安慰了。
現在的他需要一場酩酊大醉,所以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雖然千百年來,「酒入愁腸愁更愁」的觀念早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了,所有希望借酒澆愁的人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衝著那裝在瓶子裡或裝在杯子裡的或辣或酸的液體狂奔而去。此刻的章雨顯然歸屬於那些人的行列,當一家閃著柔和燈光的酒吧出現在眼前,他沒有絲毫猶豫,就徑直走了進去。他獨坐在一個角落,一個杯子一瓶酒,就這樣一杯又一杯沒有止境地喝下去,直到聚光燈亮起,周浩翔在酒吧的小舞台上開始深情演唱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他靜靜地聽著,那柔軟的聲音突然激起了他最當初對筱柔如火如荼的渴望。
然而與此同時,和章雨一樣沉浸在周浩翔歌喉中的還有兩個人,蔣琳是其中一個。另外一個是個男人,此時此刻,他沒有經歷愛恨情仇的煎熬,沒有沉淪生離死別的悲痛,他只是帶著一顆尋找的眼睛在四處搜尋,終於,在不久以前他看到了閃著光的周浩翔。每每週浩翔登台,他必然坐在台下側耳傾聽仔細觀賞。
是到了露面的時候了,男人在心裡這麼想。可是那一首蕩氣迴腸的歌曲還未完結,蔣琳就搶在了他的前頭跑到了章雨的前頭。章雨顯得有些訝異,一個身影的出現讓筱柔的影子從他腦海裡飛速地穿過,然而當他抬起頭,看到眼前這張臉屬於蔣琳並不屬於筱柔,一絲不可掩飾的失落感就漫到了臉上。
對於自己的為何在此處出現,蔣琳只是輕描淡寫就一筆帶過,接著她就問章雨:「我聽說,你和筱柔吵架了?」
章雨冷笑一聲,喝了一杯酒,說:「消息傳得可真快,我們昨晚上吵架,今天就滿世界都知道了。」
蔣琳沒有理會章雨略到諷刺意味地自我挖苦,她只是就事論事地說:「昨晚你去找筱柔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吵起來了呢?」
「我不想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