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勾起了章雪的求知慾,章雪從眼神中放出好奇和疑問,示意他說下去。梁彬不辱使命,接著說:「其實我是結過婚的人。」梁彬看了一眼章雪,繼續道,「五年前,奇揚雖然還處於起步階段,但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這時候有一個女孩兒進了我們公司,就在你現在所在的設計部。我們認識,後來戀愛,再後來結婚,再後來她給我生下了一個女兒。這一切都看起來順理成章,但是在我們結婚之後,她對我的熱情就遠不如戀愛的時候高了,甚至於開始冷淡。剛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我不想失去這段婚姻,便拚命地挽救,沒完沒了地對她好。我寵著她慣著她,我像瘋了一樣什麼事都由著她。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無論我做什麼,她都不會再給我我們戀愛時候她給我的感覺……」
「為什麼?」章雪插嘴問道。
梁彬有些哽咽,他說:「因為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愛過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她在這個城市在奇揚站穩腳跟的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利用了我對她的好感,利用了我總經理的職位,也利用了我的幸福。」
說到這兒,梁彬有點哽咽,章雪分明地看到他濕紅了眼眶。章雪這才明白,其實愛情的傷痛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磨滅並且有著不可遏制的副作用,或者叫做後勁兒。到這兒,梁彬算是成功把自己心裡那股同病相憐的感覺轉移到章雪身上,正是被這種感覺左右,章雪萌生出了安慰他的衝動。
章雪說:「你那麼傷心幹什麼,我跟你說,為這種人不值得。離開了我們,是他們的錯誤,是他們的損失,該哭天搶地該追悔莫及該抱著我們的大腿請求寬恕請求原諒的是他們才對。我們要做的,就是讓自己一天比一天好,然後瀟灑猖獗地從他們面前走過,讓他們見識見識離開了他們,我們的生活是怎樣的滋潤……」章雪說的是神采飛揚唾沫星子橫飛,梁彬卻顯然沒有從她活力四射激情澎湃的演說中汲取道任何營養,他的心思,全然沉浸在了章雪立體的五官、豐富的神情以及她善良的本質裡了。
梁彬打趣道:「沒想到你報復心理還挺強?」章雪佯裝驕傲地回答:「那是。所以說我這種人千萬不能惹,要不然輕則缺胳膊斷腿,重則……」章雪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橫,象徵性地發出了「嚓」的一聲,接著說,「還得讓全家跟著陪葬。」
這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女孩兒,梁彬在心裡這麼跟自己說。
夜幕很快降臨,相伴整頓晚飯的兩人最終選擇了在溫婉的夜色中比肩踱步。話題還在梁彬身上,只不過已經從他的愛情和婚姻轉向了它們的產物——梁彬的女兒。章雪發揮女人愛小朋友的天性,主動開啟這一話題,說:「你們倆人是把婚一離大家都痛快,可是你女兒就可憐了,這麼小就沒了一個完整的家,這對她的成長會造成多大的陰影啊?」
說到女兒,梁彬沉默了。確實,當初他在選擇用離婚來解決這一段在他眼裡是不堪入目甚至是羞辱的婚姻,確實沒能為女兒的成長做出全面的考慮。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或許說,他壓根就沒有資格去談論如何做一個好父親。梁彬往往這麼自責。
章雪問道:「那你前妻現在還經常去看孩子嗎?」答案是肯定的,梁彬說:「雖然我不是她的愛人,但畢竟女兒還是她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那份感情斷不了。」章雪摸著胸口慶幸,不停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梁彬再一次為這個女人平常的動作而著迷了。在這個夜晚,梁彬見識到了她的善良、天真、堅強甚至倔強,這一切美好的品質突然之間帶動了他心裡早已塵封起來的那份悸動。那是對愛情的渴望,就像是吸血鬼對鮮血的渴望一樣強烈而且不容置疑。
梁彬回到家的時候,女兒已經入睡,客廳裡只有母親一個人還坐著等他回來。母親在聽到門吱呀一聲打開的時候看了看牆上的鐘錶,然後邊從廚房往桌上端夜宵邊埋怨道:「又這麼晚回來,你呀,就是缺個老婆來管著。」
梁彬還沉浸在剛才和章雪聊天時的興致裡,順著母親的話打趣道:「媽,那我趕緊娶一個回來管著我,好不好?」
梁母突然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你要是這能找個老婆回來,媽心裡這塊心病就算徹底沒了。你呀,離婚都快四年了,可就是一直都不肯再找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也不知道抓緊點!」
以往母親說這些的時候,梁彬都是敷衍了事,這次他認真起來,把母親的話放在了心上,還對鄭重地做出了承諾。母親卻以為梁彬依舊是在敷衍她,便歎了口氣,說:「我跟你說正經的,要找就抓緊,趁現在琪琪還沒長大,趕緊找一個,也好早一點和琪琪培養感情,等她長大了,也就不會感覺到家庭破裂帶來的傷害了。」
這番話是梁彬沒聽過的,也是他沒想過的,但卻一語中的地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半夜,梁彬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著母親說的那番話,越琢磨越覺得在情在理。是啊,自己讓女兒的家變得破碎,趁現在還來得及補救,為什麼不做些什麼呢?思想停留在了這一刻,梁彬在心裡下結論:為了女兒,也為了自己後大半輩子的幸福,他無論如何都得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想到這兒,章雪的身影突然竄上了梁彬的意識。梁彬會心一笑,閉上了眼睛,像電影裡表現垂死病人對人世再無依戀,用千篇一律的微笑表情和撒手人寰的動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