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惠琳一臉和顏悅色地問道:「你上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我在公司加班,不是說了嘛!」 借口早已爛熟於心,戴曉陽司空見慣,甚至是習慣性地回答道。他哪裡知道,這企圖瞞天過海的理由,現在在一不小心窺得了事實真相的趙惠琳面前,就是個滑稽不堪的笑話。是的,菜市場裡的那雙眼睛就是來自趙惠琳。
聽了兒子的回答,趙惠琳並不生氣,她也並不急著拆穿戴曉陽的謊話,只是蹙起眉毛眨著眼睛,裝作一臉無知的樣子說道:「是嗎?那就好。你還沒吃飯吧?」
「吃了。」
「一個人吃的?」
這個問題問得戴曉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趙惠琳露出滿意的笑容,戴曉陽越是掩飾就證明他心裡越是有鬼,趙惠琳看兒子當了三十年正正經經的活人,早盼著鬧鬼了,所以戴曉陽越是這般掩飾,她的心裡就越是高興。她雲淡風輕地說道:「那個在菜市場和你有說有笑,和你一起買菜一起討價還價的姑娘沒跟你一起吃?」
戴曉陽臉猛地一沉,像是被捉姦在床一樣窘迫,他低著頭問道:「您都看到了?」
趙惠琳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湊上前來發問,這一開口就收不住了:「那姑娘和你什麼關係?是你女朋友吧?我說我給你介紹女朋友拿的那些照片你看都不看一眼,合著你背著你老媽什麼都辦得穩穩當當的。你說你這孩子也是,有女朋友也不告訴我。我今兒遠遠地看了那姑娘一眼,覺得不錯,哪天帶她來家裡吃頓飯?」
看著趙惠琳在自己眼前口若懸河、眉飛色舞的樣子,戴曉陽煞是吃驚,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母親對兒媳的渴望,已經到了如此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戴曉陽怎麼忍心讓母親承受夢想破碎的慘劇,為了穩定局面,他只好強行點頭答應。
這件事很快便被戴曉陽傳播到了章雪的耳朵裡,看著他慌亂不知所措的緊張深情,章雪倒是顯得落落大方有主有見,正義凜然地說:「你幫我在我爸面前瞞天過海,禮尚往來,我也幫你一次,你媽也不會在深圳待多久,我們乾脆演戲演到底,把我們現在唱的這齣戲在你媽面前也演上一遍。反正蒙一個人也是蒙,騙兩個人也是騙,又不用重新策劃劇本,頂多就是加演幾場,不過換來我們倆各自的安寧,辛苦幾天也是值得的。」
聽了章雪的話,戴曉陽的緊張就安分下來,對他來說,章雪的提議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方案不僅恰到好處地解決了眼前的難題,而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也不覺又增添了幾分。
為了讓趙惠琳心裡的大石頭早點下地,又為了讓自己忍受著她喋喋不休的耳朵早點清淨下來,戴曉陽把時間當生命珍惜了起來,在解決方法敲定的第二天晚上,就把章雪帶到了家裡。
兒媳見未來婆婆的架勢可比女婿見未來岳父要隆重得多,因為從長遠考慮,畢竟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婆婆都是身為兒媳必須面對的,甚至還要朝夕相處的。雖然章雪這個兒媳是冒牌貨,那些長遠考慮在眼下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但作為演員,章雪還是要有必要的職業操守,把一切準備工作以及好戲開鑼必要的戲碼都得準備得穩當妥帖。
章雪在商場轉悠了好幾圈,千挑萬選花了幾十塊買了一袋子水果當做見面禮,好戲這才宣佈正式開鑼。戴曉陽開門,章雪以樂觀開朗標榜自己,在趙惠琳閃著上下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蕩的時候,熱情洋溢地自我介紹道:「阿姨好,我叫章雪,是曉陽的女朋友。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該買些什麼,就買了點水果,給您和叔叔。」
長相可人、有禮貌、會說話,這成為了章雪在趙惠琳心中的首發印象。雖然章雪和趙惠琳是因為戴曉陽的存在才有了現在相識相談的機會,但當兒媳和婆婆已經執手相望,作為給她們搭建橋樑的戴曉陽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被丟在了一邊。
這個現實很殘酷,雖然女人的世界少不了男人,但當女人與女人相聚的時候,她們的身邊就容不下男人了。這條真理在眼下得到驗證。戴曉陽看著章雪和母親在飯桌上越聊越歡,而自己卻和一向沒有發言權的父親劃分到了同一個行列,只剩下了埋頭吃飯的份。
趙惠琳問了章雪很多問題,多大了,家住哪裡,現在做什麼工作,家裡都有哪些人……章雪一一都作了回答,答案無論真假,無論摻水多少,卻全部都是迎合了趙惠琳的心思,答得她越來越高興。
看著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沒完沒了的你來我往,而自己卻插不上嘴,這也就算了,戴曉陽還不能離開,必須在旁邊看著,這是件痛苦的事。然而對戴曉陽來說,眼下的痛苦意味著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安寧,所以戴曉陽並不心煩,反而內心油然而生一種舒爽的感覺。
話說當初章雪失戀的時候,章雨升職,看樣子這姐弟兩人是注定了不能禍福與共,一方歡喜便必有一方失落。現在,這個落差又實現了,章雪興沖沖地陪著「男朋友」見著「未來婆婆」,章雨卻只能一個人坐在餐桌前,享受筱柔爽約後的孤獨。
這個世上總有那麼多的不期而遇。適逢此時,蔣琳和盛天南走了進來。蔣琳首先發現了章雨,她有些吃驚,眼睛在餐廳裡轉了一圈,也沒發現筱柔的身影,這才相信章雨是一個人。為了不讓自己「損己利人」的計劃落空,蔣琳的手立即挽上了盛天南的胳膊。這一動作很快便引起了盛天南的注意,他的眼睛也立即四處搜索,不出所料,章雨又正義凜然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