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看到電視機捨棄了對月餅和團圓的渲染,隔一會兒工夫就蹦出一個禮盒,又蹦又跳的,嘴裡還煞是歡喜地喊著「中秋送禮,黃金搭檔」;或者是一次蹦出兩個小人,一公一母扭著不知道是秧歌還是什麼怪異的舞步,嘴裡念著「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的時候,人民大眾就知道,中秋要來了,曉月以及他的親朋好友還知道,她的生日快到了。
曉月一行四人趕在中秋佳節到來之前踏上了回深圳的列車。與來時大不相同,此時四人的位置、說話的氣氛以及臉上身上掛綵的程度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掛綵就不用多說了,曉月的臉,程海的上半身,小芸的胳膊,還有況武那張已經康復卻仍有蹤跡可尋的五彩大花臉都是鐵錚錚的事實。我們主要說一說四人的位置排列和說話氣氛。幾天之前,火車從深圳出發奔往杭州之時,小芸還和曉月黏在一起,把況武和程海扔到一快,還一臉嫌棄地與況武換成了斜角相對的位置。然而此時,她已經和況武如膠似漆地黏在了一側,倒是把曉月發配到了程海的身邊。
曉月對著小芸打趣道:「當初你不是態度堅決,還發誓寧死不屈,喊著豪邁的口號說是要抗戰到底嗎?現在兩人靠這麼近,粘那麼緊,怎麼,和好了,復合了?你陸小芸不是整天嚷嚷什麼說到做到、一言九鼎嘛,怎麼這次不要臉不要皮了?」小芸也不生氣,愛情的甜蜜讓她生不起氣來,她只是笑著回應:「你少拿我逗樂子。你們倆不是臨走之前打包票說我一定淪陷嗎?現在我如你們的意,你還有意見了?」她當真不要臉不要皮了。
曉月也不再多說什麼,事實上,她一點都不想去開這兩人的玩笑,只是她和程海坐在一側,不知為何竟渾身不自在,怕自己的緊張被小芸看出來,這才藉著打鬧掩飾。然而曉月顯然是多慮了,小芸現在完全沉浸在愛情的甜甜蜜蜜裡,哪兒顧得上她,真正察覺到她臉色變化的,只有程海。
火車在一路顛簸之後進了站,深圳在短暫一別之後再次隆重登場,告別了青山綠水,再看這高樓大廈,這四個人竟覺得更加親切了。四個人下了火車便分成了三組,一對小情侶一組,程海和曉月各自一組,三組人隨後便奔向了三個不同的目的地。
曉月初到深圳的時候,戴曉陽沒能接到她,這一次可謂將功補過,早早地就在火車站外等著。把曉月的行李放上車,戴曉陽便發動了車子。這一路,戴曉陽本不打算說話,因為他不能確定曉月是否已經從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可是曉月從一上車就告訴了他答案,她喋喋不休眉飛色舞,把杭州之行的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的光榮事跡全部都倒了出來,戴曉陽聽著煞是歡喜,覺得自己可以說話了,卻發現壓根就插不上嘴,只好憋著,漫不經心地聽著曉月的高談闊論。
到了家,戴曉陽才說:「看你這樣子,走出陰影了?」這問題讓曉月聽得莫名其妙,竟然一臉茫然地問:「什麼陰影?」戴曉陽提醒道:「龍騰!」曉月這才恍然大悟起來,她重複著這兩個字,卻陡然間發現他已經好多天沒在自己的腦子裡出現了,曉月不禁暗怪自己沒心沒肺,還向戴曉陽埋怨自己,誰知戴曉陽聽了竟大笑起來,說:「沒心沒肺好,沒心沒肺總比每天胡思亂想要好!」曉月聽著便釋懷了,也跟著笑,戴曉陽的臉卻倏地僵住,一臉嚴肅的樣子,他問曉月說:「為什麼你和小芸去杭州旅遊,那個程海也跟著去了,還有,之前你死活不肯回家,為什麼那麼多地方你不躲,非要去他家?你跟他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喜歡他?」
曉月有時候真的懷疑戴曉陽是不是母親安排在深圳監視自己的眼線,他對自己感情生活的熱心程度都快趕上趙惠琳對他的了。眼下的情況要是擱在原來,曉月保準一句回絕把戴曉陽噎個半死,可這回曉月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羞紅了臉,竟含著笑低下了頭。戴曉陽見妹妹這般反應,心裡也就有了底,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
這個話題戴曉陽便不再提了,他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臉色就變得為難起來。他支支吾吾地說:「本來你心情難得大好,我不應該現在告訴你,可是你早晚得知道這事兒……咱爸媽要來了。」
這消息應該算是一道晴天霹靂了,專門衝著曉月而來,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她的頭上。可曉月慢了半拍的思維卻給她戴上了一個精鋼頭盔,她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竟然不屑一顧地說了一句:「來就來唄!」
戴曉陽也被曉月的灑脫嚇了一跳,但一想妹妹這沒頭沒腦的個性,便猜出她大概已經忘了自己來深圳之前對母親的陽奉陰違了,便指點迷津,試圖喚醒曉月沉睡的記憶。說完,戴曉陽又加了一句:「現在工作沒找到,學歷沒拿到,你拿什麼去面對咱偉大的母親大人?」曉月這才恍然大悟,大叫一聲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說:「媽呀,我還真沒想到這個!」
這的的確確是個嚴重的問題,值得引起曉月的注意。母親的威力向來都是她驚恐的唯一源泉,這條真理永恆不變。好在毛主席說過:辦法總比困難多。這句話在戴曉月的字典裡翻譯出來就是:對待困難,就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邊走邊瞧見招拆招。這樣解釋,毛主席就顯得足以安撫人心了。曉月僅僅躺下思考了片刻,解救方案就從天而降、破土而出了。她對著戴曉陽宣佈道:「辦法也不是沒有。老爸老媽不至於一直待在這兒吧,他們千里迢迢穿越大半個中國不就是為了和我們倆共度中秋佳節嗎?所以只要我們倆在這幾天把戲演足,保準萬無一失,在老媽眼裡什麼都和她想得一模一樣!」戴曉陽積極對方案提出看法和意見,問道:「怎麼個演法?」曉月說:「這還不簡單。吃完早餐,咱倆就一起出門去上班。車到半路你把我撂下,你上你的班,我找我的工作。如何?」
戴曉陽聽了,啃著手指攢著眉毛細想了一會兒,提出了兩個疑問。他說:「第一個,要是咱媽要一探虛實,非得沿途護送直到我們到公司為止,或者在上班期間,突然來探班怎麼辦?」曉月摸著下巴思忖片刻,很快給出應對方案:「這好辦。媽要是想跟上,你就忽悠,就說你們公司閒雜人等禁止入內;要是她想突擊檢查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那就更好辦了,你不告訴她地址,我看她奔哪突擊檢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