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年華 人生若只是初遇 第五章(四)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靜,寂寞如無形野狗,一步步吞噬著兩人的淡定。小芸向來怕黑,雖說城市的燈火讓這份黑大打折扣,卻最終還是沒能降到小芸所能忍受的界線以下。沉默了沒幾分鐘,小芸就坐不住了,吵鬧著要出去逛街。筱柔當然不同意,奔波了一天,她早已累得筋疲力盡,好不容易躺在沙發裡享受了半刻的舒適,嘗到了甜頭的她現在是心甘情願當那個扶不起的阿斗,九頭牛都拉不起來。

    就在這時,來自對門的一聲大笑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小芸的腦子轉得快,多年來,在保存自身本質和抵抗父親的淑女改造計劃之間的斡旋,讓她早已鍛煉出這一本領。這不,眼咕嚕還沒轉上一圈,她的計策就湧上了心頭。小芸不由分說便拖著筱柔往外走,筱柔問:「去哪兒呀?」

    小芸答:「串門。」

    筱柔這才明白了小芸的心思,一想鄰里之間多多走動也好,就沒有拒絕,還幫著小芸敲門。房門應聲打開,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兩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接連遭遇被戴曉月冤枉、打暈、翻錢包等等離奇事件的程海。和絕大多數去大都市闖蕩的年輕人一樣,程海也是懷揣著夢想,剛出校門就背著行囊直奔深圳。然而現實總是比不上藍圖,夢想這東西到底抵不上衣食住行來得重要。在這裡,夢想是項奢侈的消費,那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或者已經淘得了金子的富人才有的享受。一無背景二無資歷三無關係,如果還執迷不悟對夢想一往情深如程海一樣,就必然會落得像他一樣換工作比換衣服還頻的下場。不是程海好高騖遠,只是對夢想的執著讓他實在忍受不了那些與成功背道而馳的工作,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辭職。程海現如今在一家旅遊公司工作,這也是他到深圳至今為止最滿意的一份工作,與曉月在機場相遇的那一次,是他進公司第一次出差回來,卻沒想到遭遇了意外,而讓他更想不到的是,眼前這兩個人的到來,將會讓他與曉月的糾纏繼續無休止下去。

    小芸和筱柔不認識程海,她們站在陌生人的立場規規矩矩地自我介紹,小芸先說:「我們是對門剛搬來的鄰居,我叫陸小芸,這是楊筱柔。」

    程海禮尚往來地自我介紹以作回應,然而不等他詢問二人敲門的緣由,屋裡飛來的另一個聲音就插進了他們的談話。

    也是一個男聲,比起程海的謙恭溫婉的聲調,這個聲音就顯得更為雄壯並且更有磁性一些。發出這個聲音的男人叫況武。況武是程海的大學同學,來深圳闖蕩就是兩人一同商量出來的結果。然而儘管如此,比起程海的堅持不懈、執著追求,況武對待工作、未來、前程等等詞彙的態度就要淡定得多。不是況武不上進,只是他天性從容,這個特性大概是從他父親那裡遺傳來的。況武的父親是一名廚師,在他們那個不小不大,不算落魄也不算繁華的城市裡的一家飯店工作。早年間他還不是一個廚師,只是一個切菜工的時候,父母給他物色了一門親事。本來對方父母是看不上況武的父親的,覺得他的那份職業沒有前途,恐怕養不起老婆孩子,要不是況武的爺爺還有點家底撐腰,這門親事也成不了。兩位主角見了面,都還滿意,於是這婚就結了,還很快就有了孩子。按說有了孩子,這夫妻倆就不能再住在爸媽的房子裡了,於是況武的爺爺奶奶一合計,就給兒子兒媳買了棟房,當時的房價雖比不上現在貴得這般厚顏無恥,但一套三居室卻也花了不少錢,再加上置辦點傢俱搞點裝修,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按理說有了孩子、買了房子,這夫妻倆的日子在當時也算得上甜美了,怎料人算不如天算,況武的母親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最後雖然是母子平安,她卻給落下了後遺症。後來,況武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也虧得她嫁了個好丈夫,捨得花錢給她治病,給她買補品,一天三頓燉著吃。況武的父親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切菜工,一個月工錢也僅夠日常開銷,哪還有閒錢又是看病又吃補藥的,所以況武爺爺的老底再一次遭到了壓搾。日子就這麼一直過了三年。況武的爺爺給兒子買了房,本來錢包就嚴重受損,再加上這連續三年給兒媳婦看病進補,就算是座金山也是時候搬空了。好在況母的病過了這三年也好了,不僅好了,長期進補還把她是越吃越年輕,皮膚水靈得看起來愣像是十八九歲的姑娘。況武的父親卻沒有長進,三年後還是一個切菜工。沒有了父親的支持,這小兩口的生活開始困頓起來,幾經商議,況武的母親決定出去找工作,這一找,結果就找出禍來了。過了不到半年,況武的母親就提出了離婚,原因沒有言明。後來況武和他父親才知道,母親是和她公司的老闆好上了。這個消息讓況武的奶奶知道後就氣得一病不起,從況武記事起,奶奶就一直在床榻上說,是她自己造的孽,拿棺材本去養兒媳,把她養得漂漂亮亮,在外面勾搭有錢男人。所以況武的生活裡從來就沒有母親的席位,經常會有一個錦衣華服的女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他,他卻無一例外全部丟在門外。不知道是不是母親的離去也帶走了霉運,況武的父親很快就脫離了切菜工的頭銜,正式成為了一名廚師,工資漲了不少。所以,家裡的貧困生活並沒有維持多久,況武的生活裡雖然少了母親,卻也安安穩穩,不愁吃不愁穿。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一路都順順利利,到他走出校門走進社會,他還打算把條順利的路一直延續下去,所以本著對工作不挑剔的原則,況武一份汽車銷售的工作做了整整三年。雖說況武對待工作的態度不像程海,但他對感情的忠貞程度和程海對工作的忠貞程度可以說是不相上下,兩人還統計了一下,到深圳三年,況武交女朋友的次數和程海換工作的次數竟然都是六次,如此驚人的巧合不得不讓這兩兄弟驚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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