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年華 人生若只是初遇 第二章(三)
    雜七雜八的檢查陪著做了一大堆,一個多小時之後,戴曉陽才扶著左腳打上了石膏右手纏上了繃帶的女人走進了病房。剛坐下沒多久,一個腦門兒亮的能把電燈泡氣炸的中年男醫生板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低著頭走了進來:「初步診斷只有左小腿輕微骨折,具體的檢查結果要等一下才能全部出來,先給你做入院登記。姓名?」

    「章雪。」考慮到車上戴曉陽的表現,章雪又加上一句,「立早章!」

    「年齡?」

    「二十七。」

    接著醫生在紙上一陣筆走龍蛇,然後便撕下一張紙交給戴曉陽:「到一樓辦理住院手續。」說完便瀟灑的轉身向門口走去,留下戴曉陽和女人大眼瞪小眼。

    出租車上安靜舒坦的時光沒能延續多久,車子就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醫院門口。司機對著曉月宣佈:「醫院到了,總共二十五塊。」

    聽到錢,曉月這才從神遊狀態醒來。錢,她所有的錢都已經全部奉獻給了盜業同仁,現在可真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了。曉月正籌謀著如何全身而退,遲遲不肯動彈。司機催促:「喂,小姐,你倒是給錢下車啊!」

    曉月還是一動不動,這引來了司機狐疑的眼光,他瞇起的眼睛讓曉月看得心裡發麻,莫名的緊張開始讓她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地亂竄。然而這一竄,救命的稻草卻出現了,那個黑色的提包再一次進入了曉月的視線。喜出望外這個詞現在用在曉月的身上一點兒也不過分,本來在來的路上,曉月還對它恨之入骨,現在卻喜歡得無以復加。

    「看來我戴曉月命不該絕啊!」曉月小聲地說。說完便美滋滋地打開提包,從程海的錢包裡拿出錢豪邁地甩到司機面前,眉開眼笑地說:「師傅,謝謝你啊!」

    這就是曉月的優點,甭管前面的經歷有多糟糕,只要後面碰到一件好事,她就能樂呵呵的忘記所有不快,並且立即躊躇滿志信心倍增。

    曉月出了一口惡氣,正享受著勝利的喜悅,醫院門口卻有一幫人抬著擔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出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男人弄上擔架之後就以狂風掃落葉之勢又奔了回去。 一行人從大堂裡呼嘯而過,曉月在後頭拚命追趕,一邊趕還一邊盯著男人錢包裡的身份證,曉月念出了兩個字——程海!

    曉月怎麼也想不到,這一低頭,竟讓她錯過了和大哥的相遇。不遠處的繳費處,戴曉陽正在窗口前低著頭跟工作人員認真探討是付現金還是刷卡的問題。

    了結了繳費問題,戴曉陽徑直朝章雪病房奔去。轉過轉角,剛才那個苦大仇深卻喜感十足的醫生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醫生一如剛才地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轉眼便走進了章雪的病房。戴曉陽剛要敲門進去,就聽到裡面傳出了對話,出於好奇,他放下了揚起的右手。醫生的語調還是四平八穩毫無感情色彩,他說:「你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照檢查報告來看,除了剛才說的問題以外其它一切正常。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們檢查出你已經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短暫的沉默,聲音很快繼續,是章雪激動的女聲,她說:「真的嗎?」

    從章雪的回答戴曉陽就能聽出她的無比喜悅,因為她的反應是「真的嗎」,而不是「不會吧」。然而章雪從女人晉級為人母的激動心情沒能感染到這位醫生,不僅沒有,反而使他心生厭惡:「快為人母了,以後就別整天在馬路上瞎溜躂了。」

    告誡完畢,醫生就轉身離開,剛出房門,卻看見了杵在門外像一根木頭桿子似的戴曉陽。這位醫生顯然是個以「各掃各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為人生恆言的人。作為一個肇事者,戴曉陽的異常行為似乎沒能引起他任何追根究底的閒情逸致,不等戴曉陽尷尬,他便甩頭離去,留下一串白色的背影。

    「我叫章雪……那個,謝謝你!」

    這是戴曉陽進門之後女人說的第一句話。或許不應該再稱呼她為女人了,她有名有姓,叫做章雪。在接下來的瞭解中戴曉陽還知道,她是位設計師,而事故發生地那一堆散落在她周圍的紙張就是她所畫的設計圖。

    受害人給肇事者道謝,戴曉陽聽著心裡還真是彆扭到不行,只好撓撓頭,以同樣的語氣說:「我叫戴曉陽。那什麼,是我撞了你,我……應該的,應該的。」

    這便是兩人熟絡的開始,在這個安分的開始上,章雪沒有提剛才醫生告訴她的,戴曉陽也沒提他站在門外聽到的,兩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保持著陌生人的距離,那一層窗戶紙誰都沒有主動去捅破。

    剛認識的陌生人之間總是沒那麼多話講,事實上,章雪有她自己的喜悅需要反覆查證,這就給了邊上無所事事的戴曉陽一個為腦子裡那股有事沒干的莫名感覺找尋源頭的閒心。曉月的光輝形象終究沒那麼容易被忘卻,果不其然,很快,戴曉陽便把自己腦子裡那股感覺和妹妹戴曉月的名字完美地掛上了鉤。戴曉陽趕緊在身上搜尋手機,這才記起,車上一個電話打到醫院,讓他習慣性地把手機丟在了副駕駛座上。

    故事轉移到醫院的另一個病房,醫生把男人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徹徹底底地檢查了一遍,又把曉月仔仔細細地盤問了一邊,最終定下結論說:「他沒事,只是暈血,過一會兒他醒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醫生宣佈完畢就走出了病房,這個時候,曉月接到了來自戴曉陽的電話。短暫擱置的怒火再一次襲上腦海,撩撥得她氣不打一處來,接通電話就直接開罵:「你還知道打電話來啊?怎麼不等我死了再來……」

    二十幾年同一個屋簷下的生活經歷自然讓戴曉陽對曉月有了透徹清晰的瞭解,他當然明白此時若不強行打斷自己的耳朵至少要遭受半個小時的摧殘,所以戴曉陽當機立斷把曉月的話攔腰斬斷,說:「先別急著發火,你要怎麼著懲罰我都行,我絕無異議。告訴你現在在哪兒?」

    曉月報出醫院的名號,一股似曾相識之感傳進戴曉陽的腦海。戴曉陽下車,看著醫院大門口掛著的招牌,上面赫然的名字和曉月的朗誦一字不差。戴曉陽不禁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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