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谷仙一愣,眼神裡,掠過一抹閃爍,雖是極快,卻也沒有逃過閆素素眼睛。
她不由的微微皺了下眉頭,等著他的回答。
但聞他不答反問:「何處不同?」
閆素素早想他會反問,輕笑一聲,她搖了搖頭:「只是感覺罷了,許是因為好久不見的緣故,你吃飯吧,我走了。」
「嗯,你出去吧!」
從房間裡出來,閆素素的眉心,又稍稍的糾結了起來。
當他問她何處不同之時,其實她也說不上來,只是總覺得那種感覺是不熟悉的,具體的不熟悉在何處,要她描述出來,還當真是有些難為她的,畢竟感覺這種東西,是虛幻的,抓不住也沒有具體個影像。
若非要她說出何處不同,她也只能說,感覺不同。
在門口站了許久,好多次她都想進去再看看他,終究是怕嚇到他,還是放棄了,轉而吩咐了下人,上街買幾個玩偶面具。
他戴慣了的銀色面具,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做的出來,只能先弄些人偶面具將就一下了。
她心裡頭記掛著閆妮妮,順道派下人去閆府看看閆妮妮回去與否。
半來個時辰後,下人回來,給了閆素素一個讓她安心的答案:「回王妃的話,奴才在閆府外頭等了會兒,就見到兩個姑娘坐了馬車回來,奴才特地上前問了一下,其中一個,正是閆二小姐,奴才是親眼看著二小姐進府,才回來的。」
閆素素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欣慰,雖然不曉得閆妮妮回去後會被做什麼安排,但是好歹她曉得,有閆尚書和閆凌峰在,即便是大娘俞氏再怎麼排擠閆妮妮,閆妮妮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她這幾日是不得空回閆府的了,她要照顧是蝶谷仙的身子,只等著那日有時間,再回去看看閆妮妮。
明月的藥,也買了回來,閆素素讓明月親自熬燉藥,又親自前往廚房吩咐了幾道滋補養身的食物,而後折返回了房間,蝶谷仙卻是避而不見,把自己捂在被窩裡,背對著閆素素。
閆素素無法,只能坐著和他相對,這一座,就坐到了傍晚時分。
下人來報,說是季秋回來了。
閆素素忙出去,對季秋著實也是想念的緊,而且她想著季秋回來了,蝶谷仙必定不至於依舊躺著不動的。
才走了不到半截廊子,她就看到了季秋穿著一身墨綠的錦緞長衫朝著她跑來, 一看到她,季秋就親暱的撲到了她懷中:「娘,你可算回來了。秋秋日日都盼著你呢!」
「呵呵!」閆素素輕笑,「怎麼盼著娘了?」
「睡覺也盼,吃飯也盼,做功課時候也盼,和太傅舅舅玩耍的時候也盼,娘,你有給秋秋帶好玩的嗎?太傅舅舅說你出遠門了,回來會給秋秋帶好玩的。」
這個,閆素素還當真沒有想到,看著季秋一臉盼望的神情,她正想抱歉一個,忽然笑道:「帶了,帶了秋秋最喜歡的人來。」
「誰?」
「你猜!」閆素素故意和季秋賣關子。
小娃子歪著腦袋,細細思索了一番,脫口而出:「三谷伯伯?」
「好聰明。」閆素素請點了一下季秋的額頭,笑的欣慰,季秋和蝶谷仙越是親近,她就越是歡喜,畢竟父女情深,這血濃於水,即便是只能以這種身份相處,但是卻也絲毫不妨礙她們的親暱。
一聽到久未露面的蝶谷仙來了,季秋高興壞了,嚷嚷著要去找蝶谷仙。
「在娘房內呢!」
「我去了,三谷伯伯,三谷伯伯!」季秋開心壞了,小步子踉踉蹌蹌的就朝著屋子裡跑,閆素素正要去追她,身後卻傳來了一陣呼喚:「王妃。」
回身,正是她派去置辦面具的人。
手裡頭,拿著幾張花裡胡哨的戲劇臉譜,朝著她而來。
「買回來了?」
她伸手,那人忙恭順的把面具送到她手裡。
看了這些面具一番,她不由的皺了眉頭:「沒有其餘的了?」
「倒是有,不過奴才看還不如這些好看,就只給王妃送來了這些。」
「都去買來,我挑挑。」手裡的這些戲劇臉譜,閆素素曉得也元閔翔的性子,絕對是不喜歡的。
那人聞言,忙道:「奴才所有的都買來了,就怕王妃不滿意,不過太多了奴才一人拿不了,就放在廳裡了。」
閆素素回身看了眼季秋,見她已到了房門口,便也就放了心,復轉身道:「走,我自個兒去挑揀個好的。」
「是,王妃!」
*
閆素素房內,季秋興奮的推開了房門,見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長身玉立在窗口,她眉心一皺,似有陌生之感。
「三谷伯伯?」她試探的喊了一聲。
對方轉過了頭來,上半張臉,罩著小小一個面具,下半張臉,用帕子包裹著。
「季秋!」他親暱的喚她,對她展開了手臂。
季秋卻並不上前,只站在原地,小小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她並不上前,而是忽然走到了邊上的一個籃子旁,然後,小手一探,出來時候,手裡赫然多了一條毒蛇,有她半隻手臂粗細,被她抓著,並不傷她,而是親暱的盤踞在了她的身上,纏繞著她胖胖的小身子。
「三谷伯伯,看到沒,小原長大了不少,你要不要摸摸它?」
對面的蝶谷仙,在見到毒蛇的一剎那,身子就猛然一顫,露在面具外的眉心處,深處了點點汗水:「季秋,不要玩蛇,小心傷了自己。」
季秋眉心皺的更緊了,小小的眼神裡,帶著打量的意味,看著蝶谷仙,良久,背著原矛頭蝮走到了蝶谷仙身邊,似故意,把原矛頭蝮的腦袋,湊到了蝶谷仙身上。
蝶谷仙猛然一顫,身子急劇往後退了一步,那原矛頭蝮,也警惕凶狠的對他吐了吐蛇信子。
眼看著蛇就要咬傷蝶谷仙,季秋一把抓住了蛇頭,安慰道:「小原乖,讓我來。」
說罷,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惡狠狠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質問:「你是誰?」
「我,我是三谷伯伯啊!」
蝶谷仙嘿嘿笑著,笑容有些僵硬。
「你才不是,三谷伯伯向來只喚我秋秋,從不叫秋秋季秋。還有,小原是三谷伯伯的大原的兒子,和三谷伯伯素來要好,見著三谷伯伯就要和他親熱一番的,可是方纔,小原卻要咬你,你是誰?你不是秋秋的三谷伯伯。我要告訴娘親去。」
小娃子說著,背著蛇就往外跑,跑了沒兩步,被小原的尾巴絆了一跤,差點就摔倒在地,幸得身後的蝶谷仙從腰間接下腰帶,迅速的將套住了她的小腰肢。
曉得瞞不住了,他無奈的歎息一口,而後,連同著面具和手帕,一起拉下了臉上可怕的鬼皮。
季秋見了那面具後頭的臉,氣鼓鼓的小臉上,順然掛滿的不解和欣喜。
「肖遙伯伯。」
「是我,季秋,把小原先放回去好不好?」
任肖遙哄著。
季秋甜甜一笑:「嗯!」
說完,屁顛屁顛的跑到了籃子邊,把小原放了進去,而後,親熱的跑了過來,衝到了任肖遙懷裡:「我就曉得不是三谷伯伯,雖然聲音極像,但是味道不一樣。」
「味道,呵呵呵,肖遙伯伯有什麼怪味嗎?」
「不是,是香的,三谷伯伯身上的香氣,是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小娃子頗為認真的回憶著。
那般可愛模樣,惹的任肖遙失笑:「那我的呢?」
「肖遙伯伯的,是花香,丁香花的香氣,香噴噴的!」
任肖遙呵呵輕笑起來,伸手握住了季秋的手:「季秋的眼力勁兒,果然厲害,小鼻子也厲害,若是長大了,定然是個了不得的人兒,秋秋,肖遙伯伯假扮三谷伯伯的事兒,你可千萬不要和你娘說,曉得嗎?」
季秋不解的嘟嘟了粉唇:「為什麼?」
「因為季秋需要個爹爹,肖遙伯伯這麼做,你爹爹可能就會回來。」
說到父親,季秋的眸光轉了黯淡:「爹,秋秋是該有個爹爹了,別人都有爹爹,秋秋只有伯伯們。」
任肖遙眼神一疼,將季秋抱入了懷中:「所以,為了讓季秋有個爹,肖遙伯伯就只能暫時成為三谷伯伯,季鞦韆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好嗎?」
季秋重重的點點頭,煞是認真道:「不說。」
「連娘都不能告訴。」
「嗯,不說,誰都不說。」
任肖遙這才放心:「好乖,季秋!」
「嗯?」季秋天真的瞳眸,看著任肖遙。
任肖遙想說些什麼,終是沒說,只是問道:「季秋想要個什麼樣的爹?」
「要有皇伯伯的厲害,要有肖遙伯伯的臉蛋,要有三谷伯伯的學識,要有太傅伯伯的武功,還要……」
「還要什麼?呵呵!」任肖遙輕笑著問道。
「還要有愛秋秋的心。」
任肖遙笑了起來:「我們都愛你。」
「那不行。」季秋又認真了起來,粉嘟嘟的臉蛋,嫩嫩的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怎麼不行?」
「你們可以喜歡我,但是不能愛,明月姑姑說了,愛是不能隨便說的,是要和一個人一輩子,才能說的。」
任肖遙失笑:「你明月姑姑,何以一天到晚都教你這些沒正經的東西。」
「才不是沒正經的東西,是正經的東西,被人不可以愛秋秋,但是爹和肖遙伯伯可以。」季秋說著,一雙漆黑的眸子,帶著幾分羞澀的看向了任肖遙。
任肖遙倒是不解了:「為何只有爹和我可以?」
「爹要一輩子保護秋秋,和秋秋在一起。肖遙伯伯……是秋秋長大了,要娶的人。」
任肖遙額間,順勢冒了三條黑線。
先不說季秋小小年紀懂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說這個「娶」字,當真讓他嘴角抽搐。
「秋秋,肖遙伯伯是男人,要娶,也是伯伯娶秋秋。」
「那不行,娘說了,我也是男的,男人是要娶妻的。」
有時候,和孩子說話會很費腦。
「那,你娶你的,我娶我的,好不好?」任肖遙輕笑了起來,心裡頭不免疼惜季秋,怕是這孩子從來不曉得,其實自己是個本該天真爛漫的小女娃,如今卻要背負起著江山的重擔,男裝示人,連同說話言談舉止,都不許帶半分女孩子的嬌柔。
季秋考慮了一會兒,撅著嘴巴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小身板筆挺的站在了任肖遙面前,一字一句認認真真道:「你娶我,我娶你,秋秋長大了,要而後肖遙伯伯一輩子在一起。」
此事,任肖遙只當她是一句玩笑,卻不知道這玩笑話,在許多年後的那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裡,盡然得了最美好的兌現。
他看著她,眸光裡俱是寵溺和疼惜:「好,等你長大,你娶我,我娶你,好了,和肖遙伯伯約定的,可否還記得?」
「嗯,沒忘記呢,只是娘若也拿小原試你,怎麼辦?」
不想這娃娃居然想的此般周到,任肖遙倒是對她越發的是佩服了幾分:「不如季秋把小原拿走,好嗎?」
「嗯,好,肖遙伯伯!」她笑的甜美。
「嗯?」他應的溫柔。
「長大後,你娶我,我娶你,不要騙人哦。」她眸光認真。
「好,不忘。」他應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