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裔城許久未語,半晌,目光轉向徐文,沉沉如淵,看不出情緒:「為什麼,不早說?」
七八個人一齊跪了下來:「將軍,您身體重傷如此,是我們攔阻徐軍師告訴將軍的,我等甘願受罰!」
「胡鬧!」
從來處變不驚的水裔大將軍,忽然厲聲呵出!
眾將只是單膝跪地,抱著拳低著頭!
「潘肅,立刻將死去的士兵深埋,所用過的物什,一應全部燒掉!李忠,立刻將得病的人,獨封閉起來,任何人不得接近!此事不得張揚,違者斬!」
「是!」
二將立刻領命而去!
「黃息,傳我命令,水裔軍加強守衛,此時衛夫西羌虎視眈眈,不得給之可乘之機!」
「是!」
黃息立刻轉身出去。
徐文還跪在那裡,稀疏的鬍子抖了抖,乖乖跪著。
「徐文,你隱瞞此等大事,枉為軍師,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是,將軍!」
徐文轉身出去,方掀開大帳,卻聽身後的主帥低沉的聲音:「……看緊十一,休得讓她……」
「將軍,或許小姐真的有辦法呢?」
「你難道也異想天開?疙疽病,至今無人可以解救……你只管看好她,護之周全!」
「屬下遵命……」
……
「立刻飛鴿傳書給李玟,讓他速速趕來歸寧!」
儀夏筆走龍蛇般,迅速寫下數字,捲入竹筒,遞給芸蕭!
見夫人一臉嚴肅,女子不敢怠慢!
「夫人為何要招來李玟?月亭距離此處甚遠,馬不停蹄的趕來,少說也有半月的路程,而且李玟盯著正陽將軍,若是此刻找他過來,月亭那邊怎麼辦?」
「月亭那邊還有芸淺,況且李玟的毒未解,正陽不敢輕舉妄動,我已經讓葉登、東方捨過去那邊!——半月雖長,但是總比無人的好!瘟疫肆掠,軍中根本無人可治!我只能寄希望於李玟了!」
「什麼瘟疫如此嚴重,聽軍醫說,已經死了好多人,今兒李忠已經不許我們去那邊!」
「是鼠疫!」
「鼠疫?!」
「就是你們口中的疙疽病!」
儀夏說著,伸手要將那鳥兒放飛!——
「夫人!」
芸蕭卻按住了儀夏的手。
「芸蕭,這是何意?」
女子挑眉。
芸蕭抿了抿唇,聲音頓了頓:「……夫人,疙疽病,至今,還無人能治……」
無人能治……
無人能治……
女子的臉色霎間白了幾分,扣在鴿子上的指不禁一下子緊了,慘白著指節,那鴿子吃痛,慘叫幾聲拚命掙扎著撲扇翅膀!
似驚醒了儀夏,女子撒手,鴿子迅速射上天際,飛快的消失了……
「我不信!」
甩開芸蕭的手,儀夏轉身拂袖而去!
暮色四合,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主帳內,剛剛掌燈。
儀夏皺著眉頭,孫旭為之撐著雨傘,遠遠的看著水裔城的大帳。
只待天色漆黑,軍醫們才從大帳內出來,議論紛紛的,皆是面色不詳。
「軍醫,情況如何?」
「小姐!」
軍醫們又紛紛行禮,直起身,為首一個歎息道:「這疙疽病,果然不是好招惹的!我等翻閱古今遺留下的醫書,也只是有記載如何預防之法,沒有完全的克制之法!」
「這疙疽病,從永氏十三氏有過一次,造成無數人死亡之後,就銷聲匿跡,至今也是第二次重現啊!——怎麼偏偏就這麼巧啊!」
另一個軍醫攤著手心:「那幾日,軍中忽然多了許多的老鼠,大家也沒在意,只以為是因為雨季,老鼠搬家!誰知……真是雪上加霜啊!」
「哎,這瘟疫來的洶湧,只怕將軍也瞞不了多久了,是不是真的天要亡紫湘啊?」
「就怕西羌衛夫聞訊——」
「住口!」
女子清冷的聲音,透著不可質疑的威嚴,一聲嬌喝,驚得軍醫們紛紛抬頭望著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瞠目結舌的。
「聽好,我就是在威脅你們!若是今日的話,有一個字傳出去,禍亂了軍心……」
儀夏睥睨著在場數人,一字一句,森冷森冷的:「我便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大可一試!」
軍醫們驚得腳一軟,立馬拱手:「不敢不敢!但憑小姐吩咐,再不敢多言!」
「滾下去!」
「是是是是是……」
軍醫們匆匆而去!
儀夏冰冷的容顏轉向孫旭:「去查一下,究竟是何人,將老鼠丟到軍中!」
「是!」
孫旭面無表情的一拱手,縱身欲去——
「等一下!」
孫旭回頭,等著女子,卻見女子艷麗的容顏,綻放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漸漸變成狡黠如狐狸的笑。
「孫旭,不查了。」
「喚曲人?」
「別用你那眼神看著我。」
儀夏翻了個白眼,伸手拍在孫旭的腦袋上:「你,去!——給我把那幾個金甲軍的臭小子們,全叫來!」
男子無聲的抽了抽唇角,黑著一張死屍臉縱身而去。
……
五月十三。
「賀將軍好計謀,如今時已過三日,水裔軍中,必然是慘不忍睹!」
「疙疽病至今難以治癒,等到水裔大軍不攻自破後,我軍便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歸寧!」
「哈哈哈哈 ……」
「將軍果然乃是奇人!」
西羌衛夫大營內,眾將紛紛大笑著,外面的蕭蕭梅雨也成了一種和諧的背景,比之水裔大軍中的愁雲慘霧,鮮明對比……
「果然好計策!」
這樣其樂融融的氣氛,卻叫大帳外一聲慵懶的冷笑打斷。
帳中氣氛瞬間降下數分。
眾人紛紛斂去笑容,正襟危坐起來。
見那大帳被掀開,戴著銀色面具的衛夫王懶散的走進來,鳳眸掃過主座上的男子,勾唇,一抹邪肆的笑意展開來。
「恭喜賀將軍,旗開得勝……嗯?」
賀雲溪黝黑的臉上沒有幾分表情,冷冷的起身拱手:「勝負還未成定居,得勝言之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