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二哥,十哥,再也不離開你,永遠都不離開你!」
「你發誓,你發誓!」
她抬起頭,迫切的望著他,盯緊他的眼睛。
男子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有水澤朦朧,淺淺的,彎成好看的月牙狀。
聲音很溫和,卻堅毅的如山的穩重:「好,二哥發誓!也替小十發誓,永遠……不會離開冥兒!」
女子露出笑容,天真的一如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紅綾裙子的小女孩,抱緊水裔修容,將臉兒埋進那胸膛,聲音喃喃的,輕的似叫風一扯就斷。
「那就好……那就好,我累了……我累了……十哥醒了,你一定要他發誓……親口發誓……「
「好,二哥應你。」
「……那我便放心了,二哥……我好困……好困……」
看著懷中女子安靜的睡顏,濃艷的裝束。不是她的風格,從失憶以來,她從未畫過妝,從未……從未這樣害怕過……
淚終於還是滴下來,落在女子的眼角,掛在那兒,嘗不出是誰比誰的更苦澀……
……
五月,初夏。
自四月二十三日,水裔城大將軍在沼澤受重傷到如今,其間西羌衛夫聯軍數次進犯歸寧水裔大軍駐紮之地!
進進退退三次戰役,雙方疲憊不堪,皆是沒討到什麼便宜。
毛毛細雨連綿不斷,位於沙漠地帶的歸寧縣,那寸草不生的地皮也泛出了綠意,漸漸有草芽探出怯怯的頭來。
這雨水連接著下了近七八天,四下裡都是濕嗒嗒的,透著一股霉味,連人也無端的頹廢了幾分。
「李將軍,如今天氣逐漸轉熱,空氣日漸潮濕,五月雨季已至,眼見各種疾病肆掠,這歸寧氣候,水裔大軍倒是沒有什麼,可是新軍中不斷有人得病!」
「得病得病!——什麼病比得上我們大將軍?將軍傷重,你們還屁大的事兒來找他!——囉哩囉嗦,找軍醫不就完了!找我頂個屁用啊?」
李忠毛躁的吼道。
罵罵咧咧的跺著腳,濺起無數渾黃的泥水!
「奶奶的西羌軍衛夫奴,搞得老子不得安寧!你們還來攪合!——滾!」
「可是李將軍,這次不是小病,有人得了……」
軍醫顫巍巍的,低著頭,一副的難以啟齒的模樣!
李忠愈發的有火:「吞吞吐吐,你們這些老酸貨,還不快說,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病啊?!」
軍醫抬起頭,滿臉的恐懼,張了張口:「是……是瘟疫!」
李忠頓時就怔住了,絡腮鬍子抖了一抖,繼而惱火的啐了一口:「休要胡說,我水裔大軍在邊塞待了這麼久,何曾得過瘟疫?!」
「水裔大軍倒是沒有什麼,可是今年新到的兵士,哪裡適應得了歸寧的天氣巨變,紛紛病倒了!——李將軍,你還是速速告訴大將軍拿個主意吧,若是耽誤了,後果怕是將軍也擔當不起啊!」
「你這老匹夫!——給老子滾,若是再亂說,軍法處置!」
「是是是是!」
軍醫被嚇得連連後退數步,趕忙的走了!
李忠狠狠的啐了一口,徘徊許久,終於還是走到主帥大帳外。
猶豫了一下,小心的掀開大帳,正看見儀夏輕輕的吹涼藥,喂到水裔城嘴邊:「十哥,喝藥了。」
李忠咬了咬手背,抹了一把汗臉上的水珠子,粗聲粗氣的叫了一聲:「將軍,小姐。」
水裔城還未恢復,這半月,人憔悴了許多,眼窩深深的凹了下去,卻無妨那雙眸子,依舊泛著深沉讓人信服的光澤。
「李忠,何事?」
李忠「嘩啦」掀開帳篷進來,眉頭一皺,拱了拱手,粗嗓子壓低了些:「將軍,眼看著雨季已至,我軍中新軍紛紛得病,今日……軍醫來稟,有人……有人得了瘟疫……」
此言一出,帳中幾乎同時死寂了下來。
儀夏張了張口,看向水裔城。
但見水裔城面色微微變得有些暗。
他本就生的稜角分明,素來不大喜歡表露自己的情緒,此刻竟能叫人看出來,那邊是……很嚴重了嗎?
儀夏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手中的匙輕磕到碗沿,發出細微的「叮」一聲。
水裔城的目光轉向儀夏,微微一笑,沉聲向著李忠道:「把徐文他們叫來。」
「是!」
許是水裔城的冷靜讓李忠覺得安心了幾分,這才忙忙出去了!
大帳的白色的氈門,搖晃著,就有星星點點的雨飄進來,涼意也隨之攜了幾點。
儀夏莞爾一笑,遞上碗:「十哥,先喝藥,都快涼了。」
水裔城卻伸出那久握刀戟,粗糙的手心握住儀夏的手:「冥兒。」
「嗯?」
她側首,認真的看著他,詢問的挑了挑眉兒。
男子的目光隨之變得柔和了幾分,低聲兒道:「莫擔心。」
頓了頓,又道:「我答應二哥,允諾你的。」
儀夏只覺心中敲過重重的一錘,畫著濃妝的小臉上卻是最燦爛的笑容。
自上次後,她再沒素顏見人,每日都是精心畫著妝容,美麗明艷。
「十哥多慮了,我手下李玟,精通各種藥理,雖然素來喜歡研製毒藥,但未必不會救人。——十哥大可放心!」
「真的嗎?」
水裔城便舒心一笑,伸手接過藥,一飲而盡:「十一手下的人,果然非常人!」
儀夏喜笑顏開,接過空碗,替水裔城小心的掖好被角。
「那麼十哥,我先出去,這就去找李玟,你放心,可好?」
「好。」
他亦笑著,溫和的看著她歡快的跑出大帳……
徐文、潘肅等掀開大帳進來。
頓了頓,徐文勉強開口:「將軍,小姐真的可以嗎?瘟疫,尤其是疙疽病……至今,何曾有人可治?」
「我知道。」
「那將軍——!」
水裔城淡淡的,伸手制止徐文的話頭:「情況如何?」
「回將軍的話,三萬新軍,有將近四千人感染瘟疫,死亡人……」
潘肅咬了咬牙,避開水裔城的目光:「……六百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