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他說過的謊言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每次甜言蜜語後,伴隨的都是傷害,她否定他是想當然的。如果他能早一點學會誠實的面對自己、面對她,他們不用弄到這步田地,甚至連她也賠上了。
「證明?有需要嗎?已經完了,你讓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好不好?如果你對我真的有一絲……哪怕只有一絲內疚,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好嗎?」依然背對著他,她強忍眼淚,語帶懇求的說。
她本來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即使將自己包裝成如何淡漠,本質始終是愛他如一,就算知道一輩子也得不到他,仍然無怨無悔,這樣的傻勁到了今天遭受嘲笑也是自找的,她沒有堅強到可以一再承受失望,要是多來一遍,真的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會消失殆盡。
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敢讓心坎被他的身影填滿,只敢在夜闌人靜時偶爾放任自己的思緒奔騰,然而最後卻讓她嘗過擁有的甜美,偏又迅即消逝,教她情何以堪?
他上前,環住她的肩頭。「對你,不單是內疚,縱然明白你不想再見到我,可是我不想放手。思凡,沒有你的日子,我同樣難過,我真的很愛你。」
「夠了,收起你的謊言吧!你最愛的永遠都不是我!」蔣思凡低吼。別讓她再有任何希望!
「我愛你,為了你,我可以捨棄一切。」
「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她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捨棄一切?令人動容的話語很容易說出口,要實踐談何容易?他永遠不明白一句話便足以令她陷入絕境,如果沒有負責到底的決心,不要出手勾引她。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走呀!」她不顧一切的將他推出門外,並大力關上門。
深吸一口氣,卻發現房內瀰漫他的氣味,耳邊像是響起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訴說可以為她放棄季氏……她立即搗住雙耳,淚水奪眶而出。
門外的季仲凱頹然離開。他會證明給她看的,這時他才肯承認,沒有她,即使贏了世界又如何?
突如其來的記者會令眾人詫異不已,特別是尹庭弈。
明知沒有實際用途,畢竟季氏已遭停牌,另外三家公司則股價大跌,想用來穩定市場及投資者信心已是不可行。
跟蔣思凡見面之後,並沒有與四季聯絡,他在等待對方主動出擊。
偏偏這個時候季仲凱竟然召開記者會,打亂他的步調。倘若季仲凱真的是為了季氏著想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紕漏,但是他隱隱感到不妥。
想到前天從季仲凱口中得知將於今天中午召開記者會時,那帶著解脫的神態……千萬不要是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
突然,內線電話響起。
尹庭弈不得不拿起話筒,「什麼事?」
他平常很少回來辦公室,反正底下的人有本事,當然讓他們多發揮一下,但是這陣子出現了太多狀況,他必須要親自處理。
「有一位方先生在在線,他說你會知道是誰。」秘書怯怯的說。無論怎麼問,對方就是不肯透露身份,不過既然知道尹庭弈的電話號碼,唯有硬著頭皮將電話轉接給他。
「嗯。」尹庭弈隨便應一聲,算是決定接聽了。「方先生,我跟你應該沒什麼好談的吧?」
方旋逸出笑聲,「尹先生還真是好記性,你比較快入快語,我可不想兜圈子。」
「正合我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弄垮四季園可不是容易的事。」他早知對方不懷好意。
「哎,你似乎想多了,我們現在可是坐在同一條船上,季氏有什麼閃失,我們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做生意的人,總是利字當頭,沒理由白白看著賺錢的機會溜走,對不對?」方旋笑說。
「是否利字當頭,大家心中有數。不過你要說坐在同一條船上,我也不會反對,那麼你一定是有什麼意見吧?」尹庭弈玩味著他方才說的話,一臉訕笑。
「季氏快垮台了,洗黑錢這件事就算警方不做任何起訴,市場對季氏都存有陰影,要翻身也不容易,與其連累其他人,倒不如將季氏賣掉,價錢方面絕對令你們滿意。」季氏的資產少說也有上百億,不過經此一役,股價大跌,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收購機會。
原來……這是最終目的。尹庭弈冷冷的開口,「想要收購季氏,你們的胃口倒不小。」
「除了四季以外,你以為還有人敢收購季氏嗎?」方旋輕哼,「還是說一個記者會可以力挽狂瀾?我倒沒想到為了蔣思凡,季仲凱可以做到這地步。」
「什麼意思?」
「你以為呢?」方旋反問,下一秒卻語調一轉,變得相當客氣,「尹先生,浪費你這麼多時間,不好意思,打擾了。」
「喂?」還來不及說什麼,對方已然掛斷電話,尹庭弈氣得重重放下話筒。
該死!季仲凱該不會是打算……
搭乘出租車,蔣思凡正要前往國際機場。
那天季仲凱走了以後,真的沒有再出現她的面前,令她不禁暗忖,是否因為她的要求?
笨蛋!她不停的斥責自己。
她很愛他,無論受到多少委屈都不在乎,但是已經決定放棄,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花時間在他身上,就算他每天送花給她又如何?就算花束附有他親筆所寫的卡片又如何?就算卡片上的文字情意綿綿又如何?
輕歎一聲,她想起離開旅館前依然被插好的花束,那些卡片……每次她都想將卡片撕個粉碎,不過才剛弄出一個折痕,心坎就被緊緊勒住,最後始終下不了手。
瞄一眼包包,更甚的是,她竟然將它們收藏妥當。
沒用啊!喜歡一個人到底有沒有盡頭?對於他,她又可以無條侔信任多少次?
聽過了多少甜言蜜語?怎麼這次他笨拙得只懂得說愛她?為何她偏偏覺得這次是真的?
這種時候,他根本不該花心思在她身上。
她知道有關季氏的醜聞,他應該自顧不暇才對,怎麼寧願花時間寫卡片,也不去處理這件事?
她……有這麼重要嗎?
怎麼了?她不是一直想成為他最重要的存在嗎?為什麼當他只專注她的時候,她反而心痛如絞?
她知道的,季氏對他有多重要,一如尹庭弈所說的,他正在摧毀多年的心血。
那不單單是他的心血,同樣也是她的。
看著逐漸接近的國際機場,她的胸口止不住的騷動。
很快的,她下了車,拉著行李箱,辦妥登機手續後,坐在機場的一角等待。
或許她離開心切,但更像是要逃避什麼,竟然早來了,身上若有似無的花香讓她皺起眉頭。
突然,一陣腳步聲引起她的注意,抬起頭。
「是你?又要去哪裡幹壞事?」
「我喜歡看人,機場是個好地方。」沒有問她的意願,他坐了下來。
蔣思凡微偏著頭,瞅著他,被淡藍色的鏡片下澄澈的眼眸吸引,隨即回過神來。「是嗎?我以為你又準備了什麼驚喜給我。」
「呵……不錯嘛!懂得說笑。驚喜嗎?」他笑呵呵,「此刻的季氏算不算?」
她愣住,「果然是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不告訴你。」他輕笑的說,「你知道嗎?他竟然挑這種時候召開記者會,能夠力挽狂瀾嗎?你知道商場有多現實,對季氏的情況也該心知肚明。老實詭,現在的季氏已經沒有什麼價值可言,洗黑錢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算最終警方撤銷調查,單是傳聞已足夠讓季氏陷入絕境,他的反常剛好成了催化劑,不但沒有處理危機,反而製造問題。有這樣的老闆,無論多有實力的上市公司,不也輕易的垮台?」
「你到底想說什麼?」是算準她拿他沒辦法才說明一切?
「我說,你不好奇他為何反常嗎?」他斜睨她一眼,笑意盎然。
蔣思凡不語。
「他是那種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的男人,這點你比我更清楚,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我說的對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她倏地站起來,準備離開之際,被他一手拉住。
詫異手腕傳來的異常冰冷,她回頭,望著他。
「無論是他,還是你,只會逃避嗎?」他訕笑,「知道贏不了我,就找借口,好方便落跑?」
「我沒有,是登機時間到了。」
「呵呵……前往佛羅倫薩,編號AX5209的飛機,應該還有三個小時才起飛。」他驀地用力,將她拉回座椅上。「這麼心急幹嘛?我有好東西要讓你看。」
因為掙脫不了他的箝制,被迫坐下,她只好看著他從口袋裡拿出小型電視。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怎樣?我喜歡作踐自己,你要來破壞;我決定要走,你又要阻撓……你說過連我也不放過是因為我愛季仲凱,那麼我現在告訴你,我已經不愛他了,這樣你是不是可以放過我了?」她的生活到底要被搞砸到怎樣的地步,他跟季仲凱才肯罷手?
「是嗎?真的說忘便能忘?你有這樣的能力,不如反過來教教我,說不定我會因此忘記了,而放過你。」他淡淡的說。
將他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痛苦看在眼裡,與季仲凱重迭在一起,耳畔適時回放他剛才的話……難道是因為她?
不可能!她別自以為是,他是個稱職的演員,領教這麼多遍,不能到現在還上皆田。
「也許他跟你一樣對現下的生活感到疲累吧!當人連最重要的事物都保護不了,就會質疑本身的存在價值,逃避或是破壞……」
「不是這樣的……」她暗地一驚。
「又或者他想證明什麼?」他又開口,同疇打開小型電視。「這個記者會可是現場直播,你認為他會宣佈什麼?」
「你到底想怎樣?」蔣思凡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你不認為這個記者會有很高的可看性嗎?」
她很想說不想看,可是眸光不期然的落在小小的屏幕上——
季氏大樓的大廳被各家傳媒的記者擠得水洩不通。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人各出奇招,就是想挖更多的獨家新聞,終於等到主角出現的一天,又豈能錯過?
甫見到季仲凱,按下快門的聲音此起彼落,閃光燈閃個不停。
站在台上,季仲凱緩緩的掃視眾人的臉。他特地叫紀望星他們不要來,因為他的事,他們已經夠忙了,現在就由他親手落幕吧!
「季先生,對於涉嫌洗黑錢的指控,請問你有什麼回應?」一名記者忍不住搶先發問。
一時之間,記者們相繼發言,你一言、我一語,閃光燈持續閃爍。
季仲凱清了清喉嚨,「對於近日的不利傳聞而令股東們蒙受損失,我深表遺憾。有關涉嫌洗黑錢一事,我絕對相信警方會還季氏一個公道。而我決定辭去季氏主席及行政總裁的職位,實時生效。」
他微微頷首,然後邁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記者們錯愕不已。
辭去季氏主席及行政總裁的職位?
蔣思凡呆若木雞,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震撼。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