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店小二拎著個大茶壺飛也似地朝她跑來,她才突然想起昨日入住時胡亂現編個「凌未」的名字,這「凌公子」當然就是自己了,不僅失笑:「多謝!不過本公子現在倒不想喝茶!」
一聲客氣的「多謝」讓店小二受寵若驚,因而喜不自勝地獻慇勤:「公子爺不喝茶,想必是餓了。不過一般客人沒有這麼早起的,所以小店向來不提供早點。不知道爺想吃點什麼?爺要懶怠走,小的出去替您叫一份?」
未央本就飢腸轆轆,一聽說店裡沒有現成的吃食,飢餓感更是洶湧,說聲「本公子想吃的,你未必備辦得來,還是我自己去吧」,腳不點地向外走去。
雖然時辰還早,因是夏日,趁涼出來辦事的人倒是不少。
未央看滿目皆是昨日風景,和幼時的記憶毫無二致,宛如時光在這條繁華大街上定格了一般,少不了為物是慶幸,又為人非傷感。
期盼已久的風味美食吃在她嘴裡,滋味也不過爾爾:原來久別故土,什麼都可能變得不習慣了!
長安的乾熱和於微的陰涼的確是兩重天。就算未央盡量少在外面走動,一日後她還是像所有水土不服的異鄉人一樣染了小恙,茶飯不思,噁心乾嘔。
客棧的掌櫃對此十分懂行,明知這小財主是中了暑,看「他」資財豐厚,且出手大方,是個趁錢的主兒,故而不厭其煩打發夥計替「他」請郎中、熬中藥,伺候得甚是周到。
一場小病過去,已經是五六日之後。未央蟄居客棧久了,只覺氣悶,便叫小二將門窗悉數敞開通風,自己依著紗窗,居高臨下地看街上的來往行人。看著熙來攘往的無論貴賤皆是新面孔,她不自覺地又想歎氣。
突然驚覺到她如今是一身少年俠士打扮,這些傷風悲月之態與身份不相稱,未央趕緊將那口有始無終的歎氣掩飾成一個誇張的大哈欠,然後起身吩咐小二說:「這屋子裡藥味難聞,我出去走走,你可別忘了晚上的浴湯!」
雖已是日落時分,街面上仍然蒸騰著無處不在的暑氣。未央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瀟灑形象,手裡拿著把大蒲扇,一路走一路「呼呼啦啦」地搖個不停。
一抬眼看到前面有騰騰白氣不斷溢出,肉湯的香味也充斥了正條街,未央便知是一家賣面的露天攤點。她正要為避開熱氣橫穿街道,就聽得有馬蹄聲由遠及近,須臾一騎已到眼前,但見鞍韉分明的駿馬背上騎著一位銀甲小將,金屬頭盔上紅纓高豎,隨風飄揚,越發顯得他英氣勃發,春風得意。
這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頭,原本在麵攤前站著的未央正要抬腳走人,那攤上和面的師傅卻熱情地招呼:「客官是要吃麵嗎?對不住,剛才怠慢了」,又不滿地回頭對著兀自愣神的少女說,「都走了還看什麼看?光看他能吃飽飯?趕緊倒杯茶來,讓客人潤潤喉!」
那少女回過神兒,翻個白眼衝著男子一噘嘴,小聲嘟噥一句「我就看,管你什麼事兒」,卻也乖乖地倒了一杯粗茶,一面招呼未央坐在靠裡的一張桌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