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看他似有懊悔之意,惻隱之心又佔了上風,咕嘟著嘴將他的刀向前一遞,簡短地說:「給,你的刀!」
那少年只一伸手便準確地抓過自己的彎刀,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扶著刀鞘,將它從頭至尾撫摸一遍,臉上似喜還悲,然後迅速立起,「倉啷」一聲將刀身拔出,凌空揮舞幾下。
白光過處,嘯鳴之音不絕於耳,叫一旁的未央不由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少年看似落魄,竟擁有這樣一把利器,堪與爹爹遺留下來的寶劍相媲美。
難不成他也曾是世家子弟,只因時運不濟,所以淪落至此?
想到此處,未央不由對這脾氣乖戾的少年生出親切之感,試探著問道:「你如果想練武,可願隨我到外面去?為了等你醒來,我今日的功課還沒顧上做,這樣便能一舉兩得了……或者你想先吃點東西?」
那少年亮完刀後瀟灑地還刃入鞘,姿勢優美,毫不拖泥帶水。聽了未央的提議他也不表態,只毫不遲疑地抬腳向前邁了一大步。
因石屋低矮,他乍一站起,越發顯得高挑,只是骨架纖細,英千秋的長衣裹在他身上十分寬大,倒有些飄飄欲仙的氣度。只可惜他目不能視物,又在陌生地方,氣度雖不凡,行動卻狼狽,要不是未央及時攔住,他就踢翻了屋子中央燒得正旺的火爐。
就算沒見那少年開言,未央也猜知了他的意思,故而就著阻攔之勢,自然地伸手攙住他。
那少年不及閃開就被她拉住左臂,顯然也不能用拿刀的右手去推開她,未央便得以抓住他的臂膀,將他拖拖拽拽地扯到溪邊,又警告他不許亂走,如果摔傷自己,以後絕不會放他出門一步。
那少年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嘮叨,等她一鬆手就自管摸索著往前走,不過走到離她不遠處就停了下來,默默佇立,不知在想些什麼。
未央看他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下走出幾步並未摔倒,心裡暗暗納罕,提起的心跟著放了下來,專心致志地練起那套劍舞。
接下來的幾個月波瀾不驚地過去。那少年慘白的臉色漸漸紅潤,神情也如自然界的季節一般冬去春來。在未央和英千秋講話時,他不再是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不過依然沉默不語。
未央既然親耳聽到他說過話,就算沒聽懂,也知他絕不是啞子,只是不明白他為何不肯開言。一次她和英千秋無意談起心裡的疑惑,他倒是絲毫不覺怪異,只說「也許他身世坎坷,導致性情多疑,不肯輕易相信別人的好意。反正我們救他只為對得起醫者的良心,並不圖他感恩戴德,他願不願意信任我們都不重要」。
只因英千秋用了大量篇幅詳盡描述了蛇膽的功效,未央便自作主張去捕蛇取膽。不過雖說冬季的蛇膽入藥最好,但此時大雪封山,蛇穴難覓,未央忙碌了一個冬季,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等到驚蟄過後,蛇蟲復甦。一日午後,英千秋照例研究他的藥書,那少年照例誰也不理,吃過一點東西又回在溪邊冥想。
未央收拾利索,向兩人打過招呼,拎起布袋子就獨自去了後山。英千秋雖然早已勸她不必急於一時,就算採藥也須等他對那少年的眼疾有了定論再說,奈何拗不過未央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只好隨她去,只叮囑她路上小心,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