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這個在她心目中美好得毫無瑕疵的男子擁在懷裡,未央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在看到他墜馬,自己奮不顧身地搶上前去的一剎那,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對他的心意:
原來這就是愛啊!
原來所有的依戀,所有的不捨,所有的想念,全都是因為她愛他!
無論是初見時不忍看他思母傷心,還是剛才不忍看他墜馬傷身,原來都是因為看到他受傷,她會心痛!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就在她懂得這份感情的前一天,她已知道自己是沒有可能與他站在一起的。
只因,是她的太祖母毒殺了他的母親,使年幼的他在冰冷的深宮中孤立無援,還要時時防備無處不在的明槍暗箭;而也正是他的父親誅滅了她的家族,使她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並且是不能見天日的孤兒!
正如師父所言,當今的皇帝對霍家必定恨之入骨,要的自然是趕盡殺絕。倘若有朝一日被他知覺自己的存在,自己身死事小,必然還要牽連他人。
尤其是太子一向對楊家甚為眷顧,皇帝如今對皇儲一事心思不定,此禍若出,必然危及太子的儲君地位!
那怎麼可以?
對她來說,只有他才是眾望所歸的一國儲君,只有他這樣皎若明月、溫若春風的男子才配做將來的一國之君。
與他的未來和使命相比,自己的一點私心何其微不足道?
為他,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還有什麼是捨不下的?
劉奭一言既出,半日沒聽到回應,只感到懷中的身體在不停發抖,卻不知是她心潮澎湃所致,只以為天寒地凍,她又衣著單薄,趕緊撿起落在地上的裘皮大氅,抖上幾抖,再拍上幾下,然後將她嚴嚴實實地裹在裡面,又仔細替她在頦下繫好帶子,心疼地埋怨:「既然是寒天出遠門,怎麼不知道多穿幾件衣服?倘若凍壞了,山高路遠的,叫哥哥怎能放心?」
未央看他動作溫存,再聽他說得親熱,又是害羞又是甜蜜,按捺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違心地說:「我的事情自有人料理,太子哥哥不必掛懷。我只希望您以後能善待司馬小姐,莫要叫她孤單度日,算是替我償還欠她的債吧!」
此時的劉奭恨不能即刻帶她回宮,不使她受顛沛流離的苦楚,既知此事不可為,別的還有什麼不能答應她的?所以雖不能明白她又欠了司馬顏什麼債,他還是急忙點頭:「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會善待她的!希望將來有一天你重回京城時,有你與她做伴,想必她就不會孤單了!」
未央聽出他話中深意,心中有千萬個聲音在瘋狂叫囂「留下來吧」,可是馬上就有另一個嚴肅的聲音當頭棒喝道「不如歸去」,叫她一時愁腸百結,不知該隨心所欲還是理智行事。
猶豫半晌後再一抬眼,她正好看到劉奭晶亮的眸子裡滿是憐惜和熱望,不由自主地想到師父所說的「感情用事,難成大業」,不得不將牙暗暗一咬,強迫自己丟掉那些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堅決地推開肩上的雙臂,轉身躍上自己的馬背,抱拳強笑:「未央還要趕路,就此作別,請殿下多保重!」然後猛踢馬腹,待馬嘶聲過,她披著青黑色大氅的嬌小身影已在耀眼的白色中奔遠,只留下汗血寶馬的主人依然翹首遠眺,似在等待離人回首時的那一顧盼。
像是感應到了他的祈願,未央在轉彎處終於回頭,看著那個挺秀的身影依然在原地佇立凝望,她久抑的眼淚迅即奪眶而出。想到這一去也許便是永別,她便不顧一切地催馬奔了回來,旋風一樣撲進他懷中,雙手失控一般將他的腰箍得死緊:「太子哥哥,我沒有怪你,我從沒有怪過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走,可是我又不能留下!你答應我要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一定要等著我!」說完就像五歲那年的夏天一樣,嘴唇在他的面頰上飛快一觸,然後便如驚鴻般飛馬而去。
這次是真的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