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她話中有忿忿之意,劉奭也無可奈何,不得不強睜雙目勸道:「夫人又何必舊事重提,徒然傷懷?朕這就陪你去甘泉苑,不要再哭了吧!」
張婕妤一聽他應允了,這才含淚嬌嗔:「是陛下不懂臣妾苦心在先,臣妾怎能不傷感?」低頭用絲絹拭拭眼睛,再抬頭時已是笑顏如花,鶯聲瀝瀝,「那麼就請陛下起駕吧!」
初春的甘泉苑的確沒什麼看頭。劉詢原本不為遊園,自然也不覺有何遺憾,只隨著寵妃的意願隨意走動,不覺間一路向北行去,老遠就聽得大聲喧嘩,原來已經到了皇子習武的武台殿。
劉詢心有所動,信步上前,不出意料看到十四歲的次子劉欽正在持弓演武。百步之外的靶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羽箭,幾乎將整個紅心插滿,引來圍觀的世家子弟、宮女內侍不斷拍掌叫好。
看到皇帝突然親臨,所有人都慌忙就地俯跪下去。唯有劉欽獨自跑前幾步,快到劉詢身邊時一抹滿頭滿臉的汗水,迅速行個跪拜禮,不等他發話就站起身來,驕傲地一挺胸說:「父皇看兒臣這一身打扮可威武?」
劉詢早已看到身材魁梧的次子身著羽林軍的鐵質魚鱗甲,金盔上高豎的紅纓迎風飄飄,越發顯得少年人雄姿英發,不由喜道:「欽兒今日怎麼這副模樣?在玩打仗遊戲嗎?」
「父皇,兒臣已經長大,早就不玩遊戲了!只是聽說珠崖造反,兒臣願為百夫長,替父皇剪除叛賊,保我大漢四海安寧,為父皇分憂解難!」劉欽英挺的濃眉斜飛,雙目郎朗地直視劉詢,滿眼都是少年人獨有的渴望和熱情。
劉詢滿意地拍拍兒子身著鐵甲的肩背,發自肺腑地稱讚道:「好,有志氣,不愧是我大漢皇室的好子弟!不過珠崖叛亂,屑小所為,何須皇子親征?你如今且好好習武,朕將來封你為大將軍,仗,盡著你打,如何?」
「父皇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兒臣到時候要做平叛大將軍……不好,還是威武大將軍……也不好,到底叫什麼呢?不管了,這個以後再說!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看到父皇滿面春風,劉欽趁機將久埋心底的願望說出來,「皇兄的那匹汗血寶馬他只不過騎著遛遛園子,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大用,父皇能不能轉賜給兒臣?或者叫他借兒臣騎上幾天也行啊!」——就不信小氣的皇兄這次還敢抗旨不遵!
猛然聽到這樣的請求,劉詢滿心的喜悅立即被趕到到九霄雲外。
原來無論他這一國之君走到哪裡,都無法擺脫算計和圈套!
那匹汗血馬乃是去年匈奴單于之弟伊酋若王入漢朝見,特為慶賀大漢皇儲十五歲生日所送的禮物,意義匪淺,怎可能轉手讓人?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帶著一絲被愚弄的慍怒,劉詢的臉色隨即凝上寒霜,猶如冬季欲雪天的淡日,不過語氣還算溫和:「君子不奪人所愛,師傅沒教過你嗎?你若是真心喜愛寶馬,朕答應你,等你明年生日時,朕替你物色一匹千里良駒!」目光掃視一下面前的次子和身側的寵妃,將那或失望或幽怨的神情收進眼底,他在心中暗暗長歎一聲,吩咐一句「時辰不早,欽兒替朕送你母親回宮吧」,甩手離開武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