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被嬋娟誤,欲妝臨鏡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為容。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
西漢地節四年的九月十五日,夜。
皓月當空,萬籟俱寂。
深秋的涼風夾裹著肅殺的寒氣登堂入戶,處處都吹到,直吹得富麗堂皇的椒房殿帷幔飄忽,也吹透了倚案靜思的殿主人華麗的錦裳。
長久獨坐的霍成君將停留在大殿門上的目光收回到眼前的紗燈上,苦笑地看一眼燈影裡不停撲翅的飛蛾。許是累了、倦了、厭煩了,今天的她沒有心情去普渡這些如她一般可憐的生命,只因每一個望月之夜,她所有的心思都只放在一件事上——等待!
可是,子時已過,月上中天,那個讓她望眼欲穿的身影卻沒有出現。
這四年來前所未有的事情叫她涼透的心又加上了一份擔憂:到底出了什麼大事,能叫他這麼不管不顧地把帝后不諧的秘密大白於天下?
她相信,如果今晚是她一人獨守椒房殿,明日一早這個消息就會傳遍京城的每個角落。
丟臉,她早已不在乎,可是,自己的母親,那個高傲強硬的將軍夫人又怎會善罷甘休? 假如他們因了這個秘密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又該如何自處?
不敢想,不願想,不能想……但願這個假如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那麼就算讓她在這一方天地孤獨終老,就算他不肯看她一眼,就算聽不到他一句關切的問詢,她也毫無怨言!
突然,「呼喇」一聲殿門被踢開,這在暗夜中顯得十分突兀的巨響立即打斷了她信馬由韁的深思。
突然吃這一嚇,思想上毫無準備的她不由驚懼地抬起頭來,慌亂地看向來人。這一眼更是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結成冰:
那手持長劍向她氣勢洶洶殺來的,可是她久等的良人?
本能驅使她慌慌張張地想要離案去躲開呼嘯而來的利刃,長袖過處卻帶翻了案角的酒觴,猩紅的葡萄汁立即奔湧而出,傾倒在她膝下白底織錦的坐毯上,瞬間洇濕了她為今夜特意換上的單薄繡襦。
那厚重的深色迅速蔓延開來,沉重得讓她頃刻放棄了無謂的躲閃。燭光搖曳,輕舔她蒼白的面孔,兩色相映,就好似剛才潑翻的不是瓊漿,而是從她身體裡滲出的鮮血。
凌厲的青鋒還未逼到眼前,只見來人左手一揚,一個黑糊糊的物件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噗」地一聲正落在案上。
下一分鐘她的一頭長髮就被來人緊緊抓在手中,那隻手落在她的頭頂,彷彿有著千鈞的力量,使她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意思抬頭正視面前的物件:
天哪!那分明是一隻死相猙獰的白色幼兔!黑紫的血漿早已在它齜出三瓣嘴的牙縫裡凝固,充血的眼珠子突出眼眶,死死瞪著她因驚恐而放大的瞳孔。敞開的殿門迎進秋風,不斷吹拂著它柔細的絨毛,使它僵硬多時的身體顯得柔軟起來,彷彿又充滿了無限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