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青竹一早就來敲她的門。
錢多多打開門就看到青竹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稀粥,「來吃點東西吧,一會兒,你會很辛苦。」站在晨曦的光暈中,他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
那一瞬,錢多多看呆了,他給自己的感覺竟然那麼的像他。
「麟……」她情不自禁地喊出。
青竹的手一頓,低下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呵呵……」錢多尷尬地笑了笑,「進來吧,你剛才什麼?」她暗自苦笑,為什麼一看到他,她就會想起李熠麟。
青竹沒有生氣,他很體貼地將門帶上,逕直走到錢多多的跟前坐下,「師父為瞭解你毒,特開了後山的『聖泉』,在那裡浸泡著,毒氣就不會那麼快地發作。」
「你師父他……」錢多多明白,夜子謙是看在青竹的面子上才答應幫她的,而流飛塵自然也是為了她的愛徒。
「吃吧!」青竹遞過碗,笑道,「補充點體力,要在『聖泉』裡泡很久呢!」
「嗯!」錢多多揚起嘴角,「謝謝。」感謝他這麼細心的照顧。
青竹苦笑一下,「這是我應該做的!」
錢多多微微一笑。
「對不起!」青竹突然說道。
「嗯?」
「那日我那麼對你,其實……」
「我知道,你是為了幫麟。」錢多多示意他別一直放在心上。
「不……」青竹突然說道,「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嗯?」錢多多不解。
「其實不僅僅是因為二哥的交代,更是因為,莫蘭……」
「莫蘭?」錢多多曾聽過,「她是被那個假吳皓月抓了,如今她如何了?」
「她還在吳皓月的手裡!」
「他用莫蘭來威脅你!」
「嗯!」
「那你如今這麼幫我,莫蘭該怎麼辦?」
「你放心,那個假的吳皓月不知道我在幫你,國師幫我弄了個分身在天麟國。」
「哦!」錢多多這才放下心,「那你打算如何救出莫蘭?」只要莫蘭一天在那個假的吳皓月手裡,青竹就一天不放心。
「我也正是為了這個而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查出假的吳皓月的下落,莫蘭很快就會沒事!」青竹安慰她。
用過飯,錢多多和青竹一起來到了位於後山的兩個泉池,那裡早就站著兩個人,不用猜,自是藥王夜子謙,和鬼醫流飛塵。
兩人均是一臉的不爽,看著他們。
「他們這是怎麼了?」錢多多正疑惑時,耳邊卻響起兩人微怒的喊聲。
「丫頭,到我這邊來!」
「死丫頭,到我這邊來!」
錢多多立刻閃到青竹的身後,生怕活生生地被這兩人的炮火給掃到。
「丫頭,你又不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先到我這裡浸泡後,方才可去她的毒爐。」
錢多多覺得夜子謙說的有理,如果她這麼輕易地就進去毒爐浸泡,恐怕沒把身上的毒素逼出,又會中了其他的毒,安全為上,於是她的腳不自覺地朝夜子謙這邊靠攏。
「死丫頭!」流飛塵不甘示弱,厲聲道,「我都說了是以毒攻毒,藥量我都按比例配置的,你怕什麼!過來!」
不,她不過去,死也不過去,那個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錢多多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丫頭,到我這邊來!」
「死丫頭,到我這邊來!」
兩人又都不甘心地朝錢多多伸出了魔爪,青竹本想出手阻攔,卻被他們二人聯手輕易地擋開,看來在對付外敵時,這兩人的態度還真的一致,先攘外再安內。
他們一人抓住錢多多的一隻胳膊,暗地裡使內力,不肯放鬆半分,可憐的錢多多終於體會到什麼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真諦了!
要不是自己中了那個假吳皓月的毒,不能運氣發內力,她早就把兩人扔飛了,如今的她也只能仰天長嘯,老天啊,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就在錢多多頭疼不已的時候,一道朗朗的聲線劃過空氣,清晰地抵達每個人的耳畔。
「舅舅,手下留情!」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便飄入視野之內。
「是你…………」錢多多驚訝地抬眼看向來人,他居然是夜子謙的侄子!?
「楊風,你怎麼來了?」夜子謙驚訝地看著一襲墨蘭飄揚的楊風。
「我帶了母親的金針來幫舅舅!」楊風邁開輕快的步子,朝他們走來。
錢多多在心底驚歎,楊風是夜子謙的侄兒,這等關係還真是夠複雜的!
錢多多定眼看去,他的身後多了一抹耀眼的月牙白。
「卓不凡!」錢多多更是驚訝不已,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會讓兩位大人物都親臨這裡。
「我帶著『百年天音』來幫你們。」卓不凡走到他們三人的中間伸出手,將錢多多拉出,「有了兩位的鼎力協助,再加上楊風的金針和我的琴音定能救多多!」
「多多?」夜子謙冷冷地掃了一眼錢多多,問楊風「你為了救她,特意回去向三妹要的?」
「是!」楊風將錢多多護到身後,挺身擋在她跟前,「希望能夠幫到舅舅!」
「哼!」夜子謙更是不屑,甩了袖,冷冷地盯著楊風身後的錢多多,「是幫我呢,還是為了救她!」
「舅舅莫生氣,侄兒這回來還帶了一樣東西給您!」楊風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紫檀木盒,遞到夜子謙的面前,「母親讓我交給舅舅您,說是您一見到這件東西便會明白!」
夜子謙結果錦盒,眼底掠過驚詫,然後迅速將它放入懷中,冷笑道,「賢侄如此傾心盡力地幫這個丫頭,莫後悔!」
流飛塵也同樣地驚訝,她斂起鳳眸,似在思索著什麼。
「侄兒只是在盡力幫朋友,別無他意!」楊風說的坦蕩蕩,眼底清澄一片。
夜子謙凝睇著楊風,片刻,他從喉中蹦出冷笑兩聲,然後轉身看著錢多多,「丫頭,你好福氣,居然能讓我好侄兒如此傾囊相助!」
錢多多無語,他話語中的譏諷之意不言而喻。她輕歎一聲,一個小小的藥爐一下子聚集了這麼多的『高人』,真不知是福還禍。
在卓不凡的建議下,夜子謙最終和流飛塵達成一致意見,先讓錢多多在夜子謙的『聖泉』裡浸泡兩個時辰,然後再到流飛塵的毒爐裡好好解毒,其實錢多多也不知道為何他們都這麼緊張,如臨大敵。
後來錢多多才從青竹的口中得知其中的原委,這條血蛇本是那個假吳皓月圈養的,而這個傢伙好死不死又偏偏是夜子謙和流飛塵的師兄,他們都是『天一』道人的得意門生,說起這個『天一』道人,那可就玄乎了,他精通的領域涉及廣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醫藥領域更是無人能及,自創的關於天理的《天地經書》和關於醫毒的《天一綱目》更是集了他畢生的精華,相傳這兩本書可是絕世的精品,如有人拿到了任何一本,都可以主宰天下,可惜這兩本書都隨他入了土,不過又有傳言說,這兩本書被天一道人收藏在某處,只要有人能夠讀懂他留下的謎語,才可覓得。
在天一道人收的幾個徒弟中,資質最深的莫過於大徒弟,假吳皓月,只可惜這個人心術不正,早年就被天一道人掃地出了門,而後天一道人為了防止他再回來偷取,便將其秘密藏入一個紫檀木盒中,交與最年輕的弟子夜飛雪收藏,也就是楊風的娘親,就是楊風今天交給夜子謙的那個錦盒。
錢多多這才明白,夜子謙會說出那番話的原因,而流飛塵也會那般的驚訝,楊風真的傾盡了所有在幫自己!這份恩情,她真不知道要怎麼還了。
「吳皓月不愧是天一道人最得意的門生,他的異術無人能及,而他的狠心更是無人敢比,為了飼養這條血蛇,他竟然將自己的妻子作為祭品,活活祭祀給了血蛇。」青竹說道這裡,就恨得咬牙切齒。
「他居然把自己的妻子給……」錢多多不敢相信,有人會這麼的冷血,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會如此的狠心,再看青竹的眼神,似乎這個假吳皓月的妻子他也認得,「他的妻子是?」
青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的姨娘。」
「你的姨娘!」錢多多終於知道他恨那個假吳皓月的原因了。
「姨娘是那麼溫柔的一個女人,為何要落得這般的下場!」青竹說著說著,眼底再次暗沉一片。
錢多多只見過假的吳皓月一次,但是他那冷厲的眼光卻讓人不敢領教,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什麼樣的心,就會投射出什麼樣的眼光,果然不假!
「我沒想到卓不凡為了救你,居然把『百年天音』也帶來了,看樣子,他真的對你很上心。」
錢多多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只是想幫麟。」麟是他的二弟,麟的死他也自責頗多。
「對了,你說的那個『百年天音』究竟是什麼啊?」錢多多很好奇卓不凡手裡抱著的那個古琴,看樣子應該是個上古的好琴,只是它究竟有何作用她就不得知了。
「那個『百年古琴』是琴仙,珠玉,以百年古木製成的,它的琴弦可是提煉自萬年玄鐵煉製而成,彈奏起來,那悅耳的琴音似天籟,能夠凝神定氣。」
「這麼好的一把古琴卓不凡居然擁有,可見他的來頭不一般!」
「他是琴仙珠玉的兒子!」
錢多多若有所思,這樣的兩個人居然她都認識,真的有些受寵若驚。
青竹走到庭院間,信手捻下一朵怒放的紅杜鵑,為錢多多別上,「琴仙將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給了自己的兒子,所以卓不凡盡得她的真傳,所奏出的樂音定能在關鍵幫到你,再加上醫仙夜飛雪獨門秘製的金針,你放心吧,此番的劫難絕對能夠順利化解。」
聽了他一番詳細的解析,錢多多的心終於有些些的寬慰,原來自己真的很幸運,能夠得到這麼多絕世高人的相助,所以錢多多發誓絕對不可以輕易地放棄自己,不到最後絕不屈服。
不過一切都很順利進行時,一次意外卻發生了。
錢多多在一次療養時,突然感覺渾身不舒服,接著一股強大的內力從小腹裡串出,接著她感覺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開始暴走,她開始無法控制體內的那股力量,錢多多咬下唇,雙手深深地陷入肉裡,她想借疼痛來讓大腦保持清醒,但那股力量太過強大,她無法控制,尖銳的疼痛都無法壓抑,就在她以為要暴走時,一曲清揚的笛聲突然響起。
那股笛聲如一股清泉緩緩地流入心間,撫平了她內心的煩躁,錢多多慢慢地進入了平靜的狀態。
第二天錢多多問遍了所有的人,都沒人聽到那笛聲,也不知道是誰吹的,錢多多再度以為自己見鬼了,不過這次她也多了個心眼,這裡肯定還有別的人在,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的很順利,錢多多身上原本出現的很多如蛇般的黑色細紋都慢慢地消失,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腹中有些些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有一股力量在慢慢地升騰,讓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盈。
青竹每日都陪伴在錢多多的身邊,流飛塵用蕭白龍的金針為她針灸,每次她都會成為可憐的小刺蝟,被流飛塵欺負的好慘,有時候錢多多在想,肯定是流飛塵藉機報仇,本來只要扎幾針就好偏偏要全部都扎進去,說是什麼多多益善,女人的心,果真如海底的針,難以捉摸,不過至少她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錢多多熬了一天,終於得到片刻的寧靜,她坐在樹下,抬頭看著望著滿天的繁星,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闔起眼,盡情地享受這一切的美好,風中傳來輕揚的笛聲,滲透著淡淡的哀思,一如那晚般的扣動心弦,這次錢多多沒有前去尋,對方既然不想讓自己見到,那麼自己也定然是找不到。
聽著笛聲,錢多多感覺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道明艷的紫衣出現在眼裡,抬眸看去,卓不凡嘴角噙著暖暖的笑意,眼眸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是靜靜地看著錢多多,慢慢地勾起了嘴角,「你感覺怎樣?」
「很好,謝謝!」錢多多與他談的很輕鬆就像是老朋友間的問候。
卓不凡揚起頭,望著夜空中的殘月,沉了一口氣,「那晚,對不起!」
看著他孤寂的背影,錢多多也沉了一口氣,「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你也有你的苦衷。」她知道他指的是那晚吻了她的事。
「多多。」卓不凡轉過身,深深地睇看著她,眼裡的柔情似水,「我知道不可能奢望你會愛我,可是我還是這麼奢望著,奢望你能夠可以再把我當作朋友一般,開懷暢談。」說話間,他又朝錢多多走近幾步,「記得第一次看到你時,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與你在一起會很開心,畢竟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第一個。」
錢多多驚訝,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向自己提起他的身世。
「你猜的沒錯,我和你一樣,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卓不凡感歎,「剛來這裡時,我感到很新奇但很快我就感到了寂寞,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唯一的家人卻只是個笑話,我曾經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孤單到老,誰知道我卻遇到了你,是你讓我重新獲得了希望,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那般特別,於是我,我……」他看著錢多多將最後的那句話嚥了下去。
聽到他最後的那句話,錢多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他剛才是想說什麼?
她不自覺地瞥了一眼卓不凡,他還是一臉的平靜,像是在向她述說極為平常的事,心底偷偷地鬆了一口氣,他還是放下了,若不是這般,他現在也不會以這麼平靜的語調述說著自己的心語。
「多多,你知道嗎。」卓不凡突然轉眸看著她,眼底的深情不改,「要我放棄你,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記得你曾和我說過,退一步,海闊天空。」
錢多多點了點頭。
「那時我就下了決心,與其讓我們都痛苦,不如選擇一個人傷心便好。」卓不凡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愛麟,如果我的退讓能讓你得到幸福的話,我不介意做那個第一個邁出那一步的人。」
聞言,錢多多驚訝地抬眸看向他,風吹動,樹葉婆娑,清朗的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打散在他的臉上,耀了月輝的瀲灩,風華無限。
這個男人,他比我想像中更為心胸寬廣,原來走出第一步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他,最終他還是將友情放在了第一位,做出了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