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和俊傑堅持要上山，二嬸怕他餓著，蒸了幾個苞米面菜包子又拿到火盆上烤，烤好後用布包著繫在李波和俊傑兩人棉襖裡的後腰上。兩人不負眾望，溜了兩天山便提回來三隻又肥又大的山兔，讓大伙美美吃了幾頓。晚上，俊傑和李波正在下棋，二嬸進來說：「你們二叔有點事兒，叫你們過去一趟。」
兩人急忙下地穿鞋來到東屋，看見二叔盤腿坐著炕上，艷霞在桌子邊擺弄著小店的賬本，聽見二叔說道：「你們坐著，」他咳了一聲，又說道：「再過幾天就是陽曆年了，加上這場大雪，什麼都不能幹了，隊裡放假，你們下鄉來的青年也該回家看看了。隊裡給你們每個人預支二十元錢，也就是路費，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給你們倆準備點兒東西，每人五斤黃米，半斤干松蘑，拿回去送給大人。東西不多，也就是那麼點兒意思吧。」
俊傑說：「二叔，我不能拿，拿回去舅舅肯定能罵我。」
李波道：「我更不能拿，我在隊裡沒干幾天活兒，還惹你生氣，再拿你東西就沒良心了。」
德才說道：「這點兒東西和良心沒關係，就是我的一點兒心思。你這一陣子幹得不錯，大伙都說你變了，聽了這話我也挺高興。以前，你一走就是幾天，十幾天，我從來沒問你幹什麼，現在我要說幾句，能不能聽進去，全在於你自己了。你以後做什麼事兒，先掂量一下，不能眼瞅著是火坑還往裡跳。你是明白人，可我不敢說你是什麼都明白的人，知道我說的意思就行了。」
二嬸說道：「我說你這個人怪不怪？他以前不正經干的時候一句也不說，現在人家變好了，你反倒教訓起來了，這叫什麼事兒？李波呀，聽我的，以後你就像現在這麼幹，誰再敢說三道四的，我就不能饒了他。」
李波道：「二叔，你說的對，看的也挺準，以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德才很嚴肅地說道：「你不是給我添麻煩。你在不在這兒，我照樣過我的日子，可你來了，不說隊長不隊長，憑我這年紀說你兩句不行嗎？你給我添什麼麻煩？李波呀，你知道前邊的路有多長？怎麼也得對得起父母生養咱們一回吧？你做的那些事兒，我不是不知道，可我更知道你歲數小，有回頭的機會，做點兒錯事兒可以吸收教訓，改過來。你還是一個好小伙子、好青年。別看現在社會像亂糟糟的，這都是暫時的，可你要是走錯一步，一輩子就完了，想回頭都不趕趟。」
李波道：「我明白這個道理，二叔也說到我心坎上了，可我現在回頭……二叔，你放心吧，我盡量做一個好人。」
「你要是有麻煩就告訴我，我現在幫你還趕趟。」
「我有麻煩會講的，你的威望我知道，說句話好使。」
二嬸說道：「你們說些什麼話？把我都鬧糊塗了，李波，聽二嬸的，照現在這麼幹，什麼麻煩都沒有，別聽你二叔胡咧咧。」
李波道：「不，二叔說的不錯，我真的應該好好想一想了。」
艷霞靠近父親，笑瞇瞇說道：「爸呀，我想進城玩兒兩天，行嗎？」
德才道：「那得看你媽同不同意了，我說不好使。」
二嬸道：「你一個丫頭片子跑城裡幹什麼？我看你是閒出病了。」
俊傑道：「二嬸，你就讓她去吧，去了以後，讓她到我舅家住兩天。你放心，我保證不讓她少了一根頭髮。」
「誰讓你保證啦？」艷霞紅著臉白了俊傑一眼，又說道：「媽，盧潔他們說了，不讓我和玉萍帶東西，也不讓俺倆花錢，連路費都不用拿，只要俺倆去就行。」
李波說道：「二嬸，只要艷霞能去，所有的費用我包了，我說句大話，沒人敢碰她一指頭。」
二嬸道：「好了好了，你們都給她打保票，我就不管了，臭丫頭，淨事兒。」
艷霞衝著父親說道：「真氣人，也不給說句好話，他倆不幫忙就白費了。」
德才笑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樣的事兒得問你媽，我說了不算。盧潔說什麼時候走？」
「她說明天準備一下，後天走。」
德才說道：「俊傑，你們倆個回屋睡吧。李波，山上是不是還有幾個兔套沒拿回來？要是再逮著兔子什麼的，你就拿回家吧。」
李波道：「逮著兔子也不拿了，家裡的年貨，我早就給備齊了。這麼說吧，從我下生，我讓家裡過一個最好的年。」
「最好的年？」德才沉思起來……
盧潔、白靜、郭春嬌和玉萍四個姑娘穿戴整齊，一大早來到艷霞家。二嬸打量她們一番，說：「喲，打扮這麼漂亮，真打算進城了。你們瞅瞅艷霞，知道今天出門，早就該準備了，現在倒好，都得等她。」
艷霞道：「我不是怕你變卦嗎？要不我昨天就準備妥了。」
「行了，趕緊點兒吧，上午就一趟車，你這麼磨磨蹭蹭的，黃花菜都涼了。」
盧潔說道：「二嬸，你真了不起，俺幾個怕你不讓艷霞去，準備了一大堆好話，現在都用不上了。」
白靜說：「二嬸是誰呀，什麼世面沒見過，這點小事兒能不答應嗎？」
二嬸道：「去去去，沒大沒小的說起來沒完了，怎麼著？想把我捧上天再摔個響看熱鬧啊？你們都走，快點兒走，煩死人了。」
盧潔道：「當然得走了，俺三個準備把『龍灣姐妹花』拐跑了，讓二嬸哭天抹淚滿世界找，那才叫熱鬧呢。」
二嬸道：「什麼姐妹花？兩個山溝野丫頭，有什麼好拐的？你們加點兒小心吧，長得俊有文化，又是城裡人，讓人拐跑了真就可惜了。」
白靜說：「俺們哪，扔大道都沒人瞧，沒聽別人背後說的話嗎？」
二嬸：「說什麼話？」
「那閒話多去了。」
「到底什麼閒話？你不說我可真生氣了。」
「告訴你吧，人家說，姐姐熱情善良是牡丹花，妹妹文靜賢惠是白蓮花，還有人說是『龍灣雙鳳』呢。」
二嬸說道：「胡謅八扯，什麼花呀鳳的，都是你們編的，山裡人不會鼓搗這些花花詞兒。」
盧潔道：「天大的冤枉！山裡山外都這麼說，可不是俺們編的。」
李波在院子裡喊道：「你們走不走啦？要是不著急，我和吳俊傑先走了。」
艷霞說：「別扯了，咱們走吧。」
二嬸說道：「你們回去告訴父母，有空兒來串門。城裡人多車多，你們加點兒小心。」
盧潔說：「知道了，你放心吧。過了元旦，這對鳳凰就飛回來了。」
院中的李波見姑娘們出來，小聲對俊傑說：「真麻煩，我先走了。」說完蹬車上了路。俊傑不好意思和姑娘們一起走，上了大路急行幾步，和姑娘們拉開了距離。
盧潔喊道：「吳俊傑，你跑什麼？怕金鳳凰啄你的頭哇？」
艷霞捅了她一下，說：「你和他說話，把我扯進去幹什麼？」
「喲，你是金鳳凰呀？吳俊傑屬龍，根本不怕你這鳳凰。」
「他才不屬龍呢。」
「你怎麼知道他不屬龍？是他告訴你的嗎？」
白靜上來幫腔：「這正常呀，俊傑在她家住，說幾句悄悄話不算什麼。」
「和你才說悄悄話呢。好哇，你們合夥欺負我，那好，我還不去了呢。」艷霞轉身往回走，卻被盧潔和郭春嬌攔住了，盧潔說：「咱們逗樂子總比乾巴巴走道有意思吧？再說了，吳俊傑離咱們遠，什麼也聽不見，你怕什麼？」她又悄悄地問：「哎，你說吳俊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得問你們城裡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白靜：「關係大了，吳俊傑呀，對俺們這些醜鴨子根本瞧不上眼，他眼光高，只能看見天上飛的金鳳凰。」
艷霞：「又來了。盧潔，今天是你挑的頭兒對不對？你是不是想逼著我把你那點兒破事兒抖露來？」
春嬌：「她還有秘密事兒？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成天在一起，能瞞住我們嗎？不對，我看你是沒招兒了，想反咬一口吧？」
艷霞故作吃驚地說：「你真的不知道？」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她和你不一樣，是個人精，說話辦事兒滴水不露，了不得呀。」
「你別賣關子了，什麼事兒就說吧，俺還不一定信呢。」
艷霞：「我可不像她那麼亂嚼舌頭，你來。」她把春嬌叫到路邊，又把白靜叫過來，小聲說道：「你們就看著她這麼欺負我呀？逗樂子也不能拿我一個人開心。幫幫我，幫我找一個男的，說是她的相好，隨便找一個就行。得了，就說是李波吧，氣死她。」
春嬌「撲哧」一笑，白靜笑得不行了，坐在地上。
盧潔問道：「白靜，她給我編什麼瞎話啦？」
白靜擦著眼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她說……她說你和李波……她真敢編……」
「好哇，你這鳳凰變老鷹了，我非拔了你毛不可！」盧潔追打艷霞，艷霞邊跑邊笑。
玉萍說道：「你們別鬧了，快點兒走吧，吳俊傑都沒影兒了。」
盧潔道：「對對，咱們得追上俊傑，」她拉著艷霞，「快走，別讓他把你甩了。」
「去你的，你才害怕被甩了呢。」艷霞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