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沒理會我的不滿意,逕自吩咐護士把我扶上了車,而我一直說:「你去找陳琳吧,我只是生孩子,不會有事兒,如果陳琳出事了,那可怎麼辦?」邊說邊哭。
最後還是陳媽媽過來止住了我的話:「杜鵑兒,別哭了,陳琳的事晚一會兒不要緊,你現在是緊要的時候,我再找別人去找她,啊。」
我這才停止了哭泣,用心地思考著讓誰去找陳琳呢,想來想去,好像只有沈銘耀最合適了,反正我只要有事兒最先想到的就是向他求助,多一次少一次的無所謂,於是我忍著陣痛給沈銘耀打了電話:「銘耀,你幫幫我。」
聽到我的聲音,沈銘耀似是驚了一下,迅速開口:「怎麼了,別著急,你慢慢說。」
「陳琳不見了,她跟穆冰鬧彆扭離家出走了,我想來想去,覺得她最有可能去泰山,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跟陳琳去過泰山那件事情嗎?如果我估計得不錯,她應該會去那裡的。我怕她想不開。你幫我去找她,好不好?」
「好!」沈銘耀答應得乾脆利落:「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二十分鐘後應該就能出發,我自己開車去,估計晚上能到,找到陳琳我會打電話給你。」
「嗯。謝謝!」至此,我才稍稍放下了心。
又想了一會兒,再次撥了電話,這次是給李子銘,我擔心沈銘耀一個人找不到,而目前我所能求助的除了沈銘耀,就只剩下李子銘了。
聽我說完後,李子銘問我在哪裡。
我說我在救護車上,要生了。
他稍微停了一下:「人我替你去找,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到醫院裡去。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兒,我就永遠也不會再幫你。」
這個電話掛了之後,我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我相信沈銘耀,亦相信李子銘,我想,他們兩個一起,絕對可以找到陳琳。
我現在最後悔的便是我不能親自跟著他們去找陳琳,不能在陳琳最痛苦難過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我無從想像陳琳在失蹤的這兩天裡到底會經歷什麼樣的心路歷程,但我能肯定她這兩天一定覺得世界只餘下了黑白這兩種顏色。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即將到來的消息。
在我等待陳琳消息的過程中,捂得嚴嚴實實的醫生就站在我旁邊,她也在等待,等待著迎接我肚子裡的小生命。
催產素在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掛上了。陣痛開始越來越明顯,醫生不時的查看一下,宮口開了,接生的醫務人員也已經就位了。
我聽從醫生的口令,吸氣呼氣,細細地感受著來自於腹部的異動,隨著宮縮的加劇,疼痛越來越明顯,它正隨著時間的延續漸漸向下轉移,汗珠密密麻麻地從毛孔中滲透出來,我分不清楚哪些是疼出來的汗哪些是因為熱而出的汗,我知道的只是我全身都是濕的,我只知道我的骨頭正在被用力撐開,我的孩子正在努力地從想要從產道裡擠出來。
我聽到產房門外,媽媽對醫生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剖腹產吧?」
淚水嘩嘩而下,媽媽呀,你當年在生我的時候也受了這些罪嗎?我該是有多麼的不懂事,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你傷心啊。
又想到陳琳,如果她出事了,陳媽媽該怎麼辦?腦子裡又出現了陳琳的聲音:「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自己能葬在這麼美的地方!」閉了眼,淚水滾滾而落,陳琳,你千萬不要出事兒,再美的地方又有什麼用啊,那裡沒有親人,沒有媽媽呀。
五個小時後,孩子終於出生了。
看著護士臂彎裡那個粉妝玉砌的小人兒,我滿足地笑了,重重的疲憊感波浪一般襲來,終於再也撐不下去,呼呼睡去。
醒來時,床邊圍著一圈兒人,爸、媽、鄭國、鄭梅還有穆冰,原本想要微笑的我在看到穆冰的一瞬間,笑容迅速凍結:「你怎麼還在這兒?為什麼不去找陳琳?」
媽媽在旁邊拉了拉我的手。我沒有加以理會,仍然冷冷的繼續:「我不想看到你!」
穆冰臉上的神情非常的難堪,神情鬱鬱的離開了。
媽媽責怪我說我不懂事,說這次能住到這樣的醫院裡,全是穆冰的功勞等等。
我一概無視,只把目光投向鄭梅懷裡的孩子身上。他閉著眼睛睡得正香,粉紅的小嘴微微嘟著,乾淨可愛。
護士進來問孩子的出生證上寫什麼名字,我脫口而出:「萬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萬寵。」這是我在懷著他的時候就想到的,這個孩子是我的寶貝,我要把我所有的寵愛都交給他。
醫院裡的夜晚並不黑,走廊上的燈光隱隱約約地照進病房。生產完後睡了好幾個小時的我,此時連一點點的睡意都沒有,只是瞪著眼睛看著嬰兒床,心思卻已經飄到了泰山。
不知道沈銘耀和李子銘有沒有找到陳琳,泰山那麼大,他們知不知道陳琳會在哪個峰上,我希望沈銘耀的記性好到過耳不忘,這樣他才有可能找到我曾經向他描述過的那個地方。
當天色微亮,醫院的走廊裡漸漸有人低語時,我才終於有了睏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鄭國幫我打了飯,堅持一勺一勺地喂到我嘴裡。兒子依舊睡得沉沉的,呼吸平穩,面容安詳。
當穆冰又一次進來時,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陳琳找到了。
沈銘耀的電話也緊跟著打了過來。
我心裡緊繃著的弦終於放下。
直到此時,我才終於可以安下心來去看我的孩子,把那個小小的人兒抱進懷裡,我由衷地有了做媽媽的感覺,心裡的柔情象絲線一般層層纏繞著。
護士過來指導我母乳餵養,我試著把乳、頭放在他的唇邊,小傢伙磨了幾下,就張開小嘴含住了。那一刻,我竟然止不住地想要顫抖,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經過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他的體內有著我的血脈。從此以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將是他最依賴的那個人,他會毫不懷疑地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會每時每刻地渴求我的懷抱、我的親吻、我的撫摸。
寵寵吃完奶以後,我便堅持要出院回家,反正是順產,並不需要在醫院裡待多久,再加上現在,我根本不想看到穆冰,能避開他才是最重要的。
穆冰陰沉著臉,幫我們辦妥了出院的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