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薇手裡捧著書,開始走神兒,一直沒有鍾巖的消息,不知道他出院了沒有?不知道他好了沒有?她打過他一次手機,他掐斷了。『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丁雨薇耳畔迴響起鍾巖傷心欲絕的怒吼,一縷傷痛從胸口慢慢地瀰散開來,她胡思亂想著,就忘了念到哪兒,依依用小手敲敲丁雨薇手中的書,「媽媽?念啊,念啊?」丁雨薇一怔,胡亂地翻著手中的書,問依依「念哪一頁了?」依依小嘴一噘,一把奪過丁雨薇中的手,小眼珠一轉,「媽媽不認真,我找爸爸念去?」依依一蹦一跳地向廚房奔去。
亞飛收拾完碗筷,正在拖地,依依輕輕閃在門框邊上,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亞飛,「爸爸,請你給我念個故事?好嗎?」亞飛長年不在家,依依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直接去抱著亞飛的腿或是撒嬌地跳到他的懷裡,而是用祈求的眼神望著正在忙碌的亞飛。
亞飛忙解下圍裙,把拖把擱灶台邊上,擦擦手,蹲下去看著依依,「好,爸爸念,爸爸給我女兒講好多好我故事,好不好?」邊問依依,「媽媽呢?」
依依有些委屈地看著亞飛小手輕輕撫上亞飛的額,「媽媽不是好孩子,媽媽不認真?」
亞飛一隻手抱起依依,一隻手提著才開的水壺來到客廳,一眼看到丁雨薇手拿著遙控器發呆,他放下依依,「乖,先下來爸爸先拉上窗簾?」
丁雨薇大夢初醒一般從沙發上站起來,穿上拖鞋,忙不迭地轉到沙發另一邊去關窗子。亞飛從別一側拉過窗簾,愛憐地瞅了一眼丁雨薇,雙手摁住她的肩一起轉到沙發前面,「總不記得關窗子,穿這麼少?」
丁雨薇微笑著迎上亞飛的視線,只是輕輕一撞,她慌慌地垂下眼簾,亞飛的眼裡只有她和依依,而她卻用亞飛牽掛她的心固執地去愛另外一個人,不,是兩個人。亞飛不在時,丁雨薇心裡的內疚和自責,還只是限於在和鍾巖偷歡時的夜裡,和鍾巖在一起時,感覺對不起亞飛。可那畢竟是在鍾巖的家裡。如今,亞飛回家了,面對著自己的男人丁雨薇的心裡是酸甜苦辣百味全俱,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在折磨著她。特別是丁雨薇有時候會幻想著床上是楊曉明那年輕性感的身體的時候,她恨不能就真的找個地縫從此後就蟄伏下去,永遠不再出來。自從亞飛來家,她總是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特別是亞飛的久別重逢的眸子裡總是溢滿深情的時候。她感覺她無顏去面對那雙深情又清澈的眸子。
丁雨薇總是魂不守舍,總是膽戰心驚,就像是在外面偷盜成性的小偷,每一次偷竊成功都會躲在一個角落裡僥倖地沾沾自喜,每一次聽到街上警車呼嘯,警笛長鳴總會嚇得面如死灰恨不得望風而逃。
為什麼有些小偷會在警察正義凜然的威嚴注視著全盤崩潰?坦白交待自己的罪行呢?是小偷無法在正視自己良心的折磨,不如交待了,是死是活心裡也有個數,總比擔驚受怕地受熬煎舒服得多。
亞飛是個聰明有擔待的男人,自從歡天喜地長途顛簸奔回家,看到了輕生的妻子,看到了楊曉明,他不但一字未問,就連丁雨薇有時候面對著他欲言又止或者想說什麼的時候,亞飛都是巧妙地岔開話題根本不給丁雨薇坦白的機會。
夫妻間相處,裝傻比什麼都來得實在。眼不見為淨,看不見就是沒有,有些事不必搞得太清楚,搞得太清楚了,撕破那層窗戶紙,把大家都暴曬在晴空之下,對誰都不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裝聾作啞不只為求得天下太平,而是苦心維護心中的她。
亞飛不願意觸碰一些他敏感地意識到的東西,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他愛丁雨薇,愛依依,愛他們這個家。結婚這些年,丁雨薇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亞飛心裡是無限愧疚的,不管在外面受多少苦,忍受多少寂寞,一想到丁雨薇和孩子,還在遙遠的家裡等著他,他的心裡總是暖暖的,感覺自己受的苦受的累都值得了。
家是一個男人的根基所在,不是婚姻的大廈徹底坍塌,沒有人願意輕易就動搖它的根基。搭建一座婚姻的大廈不容易,隨手抽去幾根檁條卻輕而易舉,五年的風風雨雨,亞飛和丁雨薇一路同行,縱然聚少離多,縱然天南地北紛飛客,可夫妻畢竟是夫妻,拋卻愛情不說,還有扯不斷的責任和親情。而在亞飛的心裡,丁雨薇和孩子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的生命只為她們絢爛如花。
丁雨薇比任何人都明白是亞飛給了她這樣穩定無憂的生活,這功夫要是丁雨薇的日子過得吃了上頓沒下頓,每天得盤算著怎樣填飽肚子,估計她就沒有閒情逸致做一個尋夢人了。說到底她是一個過了做夢的年齡依舊愛做夢的女人,她不是有意碗外面找飯吃,是寂寥的歲月裡被青春撞了下腰,就直不起來了,女人也是人,也有人的劣根性,終日奔忙只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上綾羅身上穿,抬頭卻嫌房室低……
人心就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人的貪慾沒有邊際,依如丁雨薇有了鍾巖又接受了楊曉明的感情,終是一個貪字。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要家,所以面對亞飛她才會有無盡的歉疚和自責。她就是一個多情多夢又叛逆的小女人,卻沒有勇氣掙脫世俗的枷鎖。不管鍾巖和楊曉明愛她有多真,那注定了都是盛開在華年裡無果的花。丁雨薇是一個小心翼翼行走在前衛與世俗邊緣的女人,她最多也就盡全力打打擦邊球,要她真的推到圍城跟傳統世俗叫板,她真沒有那個勇氣和能力。她只是一朵在雨中綻放的薔薇花,面對世俗的冷雨,她會選擇關閉花瓣,把自己悄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