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薇微微歎了口氣,「年輕的孩子,等你也到了他們的年紀,你才會體味他們的幸福,真正的愛不是我愛你你愛我天天掛在嘴上,也不是年輕的男女濁浪滔天的潮起潮落,要死要活的熾熱燃燒,真愛如小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緩緩的流淌著,才能滋潤生命和愛的根須。」
「你說得真好,可有一點兒你說錯了,我先聲明一下?」楊曉明直接坐起來,倚在另一張病床的床腿上,一臉的凝重,「一,我年輕,但我不是孩子。二真正的愛可掛在嘴上也可默默寫在心裡,大江東去潮起潮落,翻騰著的是愛,小溪常流流著的是情,不同的事物不同的性質不同的規則不同的度,目的都一樣,演繹著這短短的人生。」
「一直以為你嘻嘻哈哈,不愁不憂,整個一樂天派,誰知道你腦子裡這麼複雜的思想?」丁雨薇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楊曉明的頭髮,手伸到半空,驀地停住了……
「一直以為你成熟穩重,高高在上,不易接近,誰知道你竟是一個浪漫善良的小女人……」楊曉明學著丁雨薇的話,歪頭玩味地看著她伸在半空中的手。
丁雨薇的臉囧的一紅,慌亂地收回手去,有些慌亂地整理著早已鋪好的枕巾,霧裡看花,終究是美,什麼人和事,走近了就不美了,明白麼?
他走得不夠近嗎?難道?她真的對那晚一點記憶都沒有嗎?該怎麼才能對她說?怎樣她才能懂他的心?不是他不想說,不是他不敢說,他怕他說出來,她會接受不了而拒他於心門之外?楊曉明有些頹然地躺下,拿自己的羽絨服蓋腿上。
丁雨薇好半天沒說話,只是把玩著被角,後來她發現楊曉明翻來覆去翻騰了好幾遍,好像也沒有睡著。
「睡吧,不早了,明兒你不上班兒呢?」
「嗯,你也睡」。
兩個人沉默了,彼此都聽得見對方的呼吸,黑暗中誰也沒說話,好像聽到楊曉明的呼吸有些均勻了,丁雨薇悄悄地起身,從床上拿了床小被子,輕輕蓋在楊曉明身上,她想把被子往上拉一下,藉著門玻璃透過的朦朧微弱的光線,她看到楊曉明那雙明眸如夜空中的星子閃著熠熠的光……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別逃開,好不好?」
下午四點多,內科樓門口偶爾有出院或入院的人出出進進,丁雨薇站在大廳門口張望著,有瑟風吹散了她的發,她撩起一縷掖在耳後,放下一隻手裡拎著的包,豎起了棉衣領子,把手抄在棉衣口袋裡,向有車來的方向張望著,腳邊堆疊著臉盆暖瓶一堆生活用品,昨夜風狂吹晴了陰沉的天,天氣不錯,有陽光的地方暖暖的,但迎著風口依然感覺到北風凜冽,彷彿要把人穿透似地。終於可以解放了,丁雨薇的心情卻依然地憂傷,總是會被一些負面情緒重壓著,莫名其妙地難過。
紛亂的心裡總是被情絲纏繞,絲絲縷縷糾結得生疼,她開始迷信命運,她不得不相信生命中的緣是藏在深深淺淺的歲月中的,人來人去,在每一個動人的故事裡,每個人參與的人,都成為主角,感情不是演電視劇,不分主次,沒有一號二號。這一切彷彿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在她生命裡不經意的時刻突如其來,她無意識地參與,深陷其中。
一輛半舊的越野車嘎地一聲急剎,輪胎發出被拉長的嗄吱聲,停在內科樓台階下面,楊曉明從車子裡鑽出來,兩步竄上台階,頭也沒抬,塞給丁雨薇手裡一頂銀灰的毛線絨帽,彎腰提起地上那堆東西,向車子走去,一股腦兒全塞後備廂裡。
丁雨薇自己戴上帽子,走到車門邊。
楊曉明從後面繞過來幫她打開車門,看她進去,關門。他自己又繞那邊上車,門砰地一聲帶上,也不發動車子,手握在方向盤一語不發。
丁雨薇坐副駕座上,摘下帽子,在手裡轉了一圈兒,「蠻有眼光的呵,樣式不錯!」
楊曉明繃著臉,沒看丁雨薇硬梆梆甩出一句話,「戴上,出來風大,那還沒長好?」
丁雨薇聽話的戴上,對著倒車鏡整了下露在外面的頭髮,她看到楊曉明好看的眉頭此刻微皺著,眼底抹過一層微薄的烏雲,就遮住了他眼裡那方藍藍的天。她自言自語道,「終於可以回家了,對了,你在班上?跑出來行嗎?」
楊曉明沒聽見一樣,理都沒理丁雨薇,低頭胡亂翻著自己的手機。
丁雨薇抬眼看楊曉明,陰沉著臉,漂亮的下巴繃得很緊,好看到他高高的鼻子,長長的睫毛婉如一道屏風,楊曉明有著讓人心疼的厚道。而此時他的臉上卻沒有笑容,丁雨薇感覺楊曉明現在的樣子很好玩兒,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她撲哧一聲笑了問他是不是讓隊長批了。楊曉明埋怨丁雨薇出院昨晚上咋不告訴他。
丁雨薇的笑意更濃了,拿眼角瞄瞄楊曉明,問楊曉明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啊?楊曉明負氣地反問不可以?她努力憋住自己不笑,已經給他添那麼多麻煩了,怎麼好再讓他?再說了,她已經好了,這不是一辦好出院手續就給他信息,讓他來接嗎?還是麻煩他,她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就不說。楊曉明猛然發動車子,他心裡想,雨薇,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有一種付出它本不需要回報的,如果你不能想起那晚的一切,只要你接受我的對你好,從不願意你的客套,那會疏遠了我們的距離,我願意走近你,走近你的心。
「哦,對了,這是醫院退回的錢,你先拿著,回家後我再把剩下的那些兒給你?」
丁雨薇把一沓錢從手包裡拿出來,笑著遞給楊曉明,這是醫院退回的錢,她讓他先拿著,回家後她再把剩下的那些兒給他。楊曉明沒接,只是有些薄怒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