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剛在她門前站定,他的心情卻更加糟了——顯然,有人已經捷足先登。
閔玥兒看著桌上的芙蓉西露羹,再看看對面的楊奕霄,眼神充滿不解。
「你是故意的吧。」
「沒人把好心叫做『故意』吧。」
「那你終於承認自己真的有無聊到這種程度了?」她沒有想到,這幾日的飲食餐譜真的是他特意探聽到自己的愛好了,為什麼他要這麼用心?
「就當我無聊吧,每天對著你這副哭喪臉,不無聊才怪。」
其實相處時間長了,閔玥兒漸漸知道,這個人大多數,是嘴硬心軟的。他故意說一些氣她的話,倒似乎是在掩飾些什麼。
所以,她斜睨他一眼,倒也不想跟他爭辯。
只是,自己毫無胃口,倒要浪費他的好心了。「我,一點也不餓。」
楊奕霄的臉色突然一沉,聲音也變得有些冰冷:「只有傻瓜才會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是傻瓜嗎?」
閔玥兒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嚴肅的說話,反應了好一會:「你怎麼就知道是誰的錯?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傻。」
就在這時,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了。是的,肖然克制不住地想要立刻看見這個「傻瓜」,那到這個時候,還在替自己辯解的「傻丫頭」。
楊奕霄看著他們兩人突然的四目交接,倒是非常坦然地退了出去,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的,便不在於這一時半刻,倘若不是自己的,更不必在此糾~纏。
看著慢慢走近自己的肖然,閔玥兒雙眸越來越模糊,最後,竟看似沒心沒肺地笑了:「你回來了?」
「傻瓜。」肖然覺得自己剎那間被她這句話擊垮了:「如果我明明錯了,你還要這樣幫著我錯嗎?」
「為什麼你錯了?你才是傻瓜,難道……難道愛、一個人……也有錯嗎?」
「愛一個人沒有錯,可是如果不知道是不是愛,還因為這個不知,傷害了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那就一定是錯!」
「什麼叫……不知道是不是愛?」他是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荷依嗎?如果不是,他何至於如此?他的這個「不知」,倒讓她有些惱火:「我倒寧願你大方地承認,也好過在我這裡推諉,倒叫我更看不清你了。」
是啊,此時此刻,連他自己也看不清自己。或許他大可以爽快地說「不愛」,良心上卻不允許自己對荷依如此草率,即使她已經不在了,他也不想如此不假思索,那樣似乎是對逝者的褻瀆,更是對生者的不負責任。
「給我點時間,好嗎?我本想給自己留點時間,好好想明白這個問題,再來見你,算是對荷依的一種慰藉,更加是對你的交待。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沒有辦法用很短的時間考慮清楚,但卻等不了了想要見你。即使是昨天回到客棧,拚命克制自己的腳步,想要冷靜思考一段時間,卻怎麼樣也靜不下心來,整個心思裡都是你的影子……其他的,什麼也想不清楚。所以,再給我點時間,可以嗎玥兒?」
閔玥兒緊緊看著她,看著他起伏不穩的胸口,昨晚在他房門口被攔住時,他也是這樣的激動而慌張,這樣的肖然,是她幾乎沒有見到過的。在她眼中,他永遠是那麼穩健而悠然,永遠像是有一片遼闊的天空為她牢牢支撐……
她的心突然像被狠狠揉疼了,這麼咄咄逼著他,就是非要求得一個自己是他的唯一的答案嗎?如果,最後的答案不是這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她不敢想。
不去想,卻更像是在逃避。
然而,逃避可以嗎?就讓自己沉浸在那個自我編織的空間裡,忘掉所有的過往,忘掉荷依這個人……她卻做不到……
「你的手……」那血淋淋的傷口似乎剛剛凝結了些,天色亮了,將那些猙獰看得更加真切:「你沒有塗藥嗎?」
「忘記了。」
「忘記了?」他總是對自己這麼無所謂的樣子讓閔玥兒有些生氣,她甚至覺得他是故意用那傷口來刺痛自己,他是故意讓她心疼嗎?
閔玥兒又從藥箱中拿出一些止血生肌的藥膏,在桌邊坐下。肖然很順從地坐在她旁邊,伸出雙手,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一點點為他上著藥,每塗好一處,都會輕輕地吹吹涼氣好使藥膏晾乾快些,也更加減輕了他的痛感。
「玥兒,對不起。」
閔玥兒的手輕輕一顫,又埋頭繼續上藥。
「這些藥,你一會兒拿著,堅持每天塗抹,很快就會好的。」
「我不拿,難道你不能每天幫我上藥嗎。」
閔玥兒驀地抬頭正看入他的眼,卻立刻躲閃開,此時此刻,竟有些不習慣他這樣的言語,肖然感覺得到,而這個感覺,讓他頹喪之極。
現在的兩個人,好像必須要有些事情時才能彼此靠近了。從陽關北去之前,親密無間的彼此,再回到陽關時,竟恍若隔世,兩人之間一下子有太多的牽絆,太多的紛擾。
這樣下去,還能走得很遠嗎?
但是,無論自己對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混亂,卻唯一肯定的就是,一路走下去的,必須要有她,而且只可以是她。
閔玥兒塗抹完他手心處最後一道傷痕,掙開他意欲握住她的手。
「別亂動,藥膏沒有乾透,會抹掉的。」
「我們回梧州吧。」
「回梧州?」是啊,奶娘還在梧州,此刻,自己除了那裡,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會猶豫自己該去哪裡……然而,天地之大,竟沒有一個容身之處,除了梧州,卻不知道回去了,又能怎樣……
「玥兒,你在想什麼?難道你,你又想從我身邊走開!」看到她的遲疑,他的心緊緊扭做一團,生疼生疼。
閔玥兒卻淒然一笑:「從你身邊走開,便沒有了立足之處,閔玥兒真的有些可悲。」
「玥兒……」他一把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即使緊緊的,卻總覺得她好遠,好不真實。即使她唇畔掛著笑容,卻深深刺痛了他:「對不起,玥兒。」
閔玥兒抽開自己的手,默默看著他,其實,多不想聽他說「對不起」啊,他每說一句,就讓她更疼三分。可是,她知道他,他總是這樣,有時連問題在哪裡都還沒有找到,就先將責任拉給自己了。
看著他眼中的惶恐和不安,她突然好心疼他,這樣一個像天一樣的男子,竟變得如此脆弱,她不要他這樣,不要。或許她真的該給他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閔玥兒強忍著眼中的酸澀,努力地穩定心緒,才開口:「那麼,這裡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聖蓮教雖然大勢已去,但火並沒有被消滅,而是受傷遁逃了,所以我們最好盡快離開這裡。」
「他逃走了!」
「是的,我擔心他還會來做無謂的糾纏。」
閔玥兒輕輕點頭。
「玥兒,無論如何,等我們回了家再說好嗎?」他仍舊不死心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藥膏沾染到她的手中。
閔玥兒扯過來,再為他那抹亂的傷口塗上些許,輕輕揉開,又攤開來,在唇邊唏噓吹了良久。
「別再亂動了。」她推開他的手:「我們什麼時候走?」
他看看一旁的羹碗:「等你吃了早飯吧。」
見到她搖搖頭,他滿眼的不忍,太清楚她總是一有心事就不願吃飯的習慣,而她的心事又都是因自己而起。
他也不再說話,逕自捧著碗在手中,拿起飯匙盛了一勺,送到她嘴邊。
閔玥兒愣了一下,抬眼看看他,只得張開嘴吞下。
然後他便一勺一勺地餵她,直到看她將這碗羹全數下肚,才停了下來。習慣性地伸出拇指拭拭她的唇角,恍惚中的閔玥兒清醒過來,有些侷促地別開眼。
「看樣子,味道不錯。」他不知道怎麼會冒出這句話,且說的酸味十足。
閔玥兒看看那羹碗,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嘗出是何味道,更沒有聽出他有些彆扭的語氣。仍舊說著:「這幾天,楊奕霄倒是變著花樣讓廚子做了很多飯菜,還都是我原先很喜歡的口味……」
「哦?」肖然覺得自己心裡更有點不是滋味,卻沒有立場去指責什麼,畢竟楊奕霄做的事總顯得不失分寸,而自己,此刻有什麼理由說,玥兒是我的妻子,你不許接近她呢?
他還真希望楊奕霄能像沙千里那樣,和他高調地叫囂著要爭奪她,可是他的軟刀子,總是讓自己隱隱作痛卻無力反抗。
是自己變得沒有自信了嗎?是自己真的怕不能給她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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