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夠了……玥兒,忘了它。」
她搖頭:「我忘不了,忘不了……」
「這些該是我承受的,不該是你……是我欠下的,不該是你去還……」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不會那麼痛苦的吧……你和她之間如果沒有我……」
「玥兒!」他打斷她,他怕她在意的,她真的在意了!可是,他有什麼權利要求她不能在意呢?
「對不起,玥兒,我的抱歉,你完全可以承受,只怕我的抱歉還不夠,不能得到你的諒解。」他的手臂攬住她的脖頸,身體微微彎下,緊緊貼著桶壁的外側:「我和她之間僅有的,就是四年前那個交換條件……是的,我沒有拒絕她,因為那時我並沒有自己需要去負擔的責任,我只需要和她交換,達到我的目的。可是現在不同,你是我的責任,是我需要時時刻刻繫在心間的牽掛,你知道嗎?」
「如果你身邊不曾有我,你昨晚,會,答應她的條件嗎?」
他沉默片刻,重重地道:「會的。」
閔玥兒無力的合上眼睛,她該歡喜,還是該悲傷?歡喜他會為了她堅守自己的行為,還是悲傷他竟可以肆意放縱自己?
「難道你不曾為自己負責嗎?你不曾為玉玲瓏負責嗎?」
「我和她只有條件,沒有責任。而我自己有比自己更重要的責任要負。」
是的,她明白了。比他自己更重要的責任——四年前,是對菁菁的責任,今天,是對荷依的責任。所以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行為,不在乎這種行為會給玉玲瓏帶來什麼。
或許玉玲瓏是自私的,她企圖利用他有求於她的機會而脅迫他;又或許她是可悲的,她永遠換不來他對她的愛……
愛——這就是「愛」嗎?為什麼「愛」可以讓人這麼痛苦?這種痛苦讓她不惜毀了自己的絕世容貌。
他清清楚楚地感到此刻的閔玥兒突然變得冰冷,即使那碩大木桶裡的水仍氤氳地騰著熱氣,她的身體卻散著冷冷的寒意,那寒意順著他的掌心直鑽入他的心窩。
不,為什麼如此的接近,卻仍覺得她離得很遠?肖然有些慌,他加重了臂膀的力氣,閔玥兒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不經意地向上提起,露出半截赤~裸~的肩。那肩頭青紫的印跡被熱水泡過,更加明顯地腫起。
他的心一陣扭痛,那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幾乎又要泛起,他怎能容忍,怎能容忍!
半夜當他知道閔玥兒在玉樓被人擄走,只用了一個時辰時間便查出了萬喬山所為,雖然沒有在萬鷹堂堵住他,但從昨夜開始,便再沒有萬鷹堂了,他將那裡付之一炬——這只是最基本的代價。當他親眼看到萬喬山竟對她伸出骯髒的手,便再也沒有姑息他的理由,如若不是她死死抱住他,決計那萬喬山會立刻同萬鷹堂一同消失!
他恨,好恨,直到最後,他恨的只有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她是那麼的白璧無瑕,那麼的單純無辜,卻因為他,而陷入這重重險境。每個與他有糾葛的人竟都將她設定為目標,企圖摧毀她來打擊他。是的,他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嗅覺沒有錯。她是他唯一的命門——也正因為如此,她便更危險!
那露出水面的削肩更加冰冷,那青紫的淤痕刺目極了。他俯下頭,輕輕吻上她,覆在她的肩頭,用唇點吻著那些傷痛,又吻上她頸上的紅腫,似乎想要為她療去那不堪和屈辱。
她沒有抗拒,不,應該說,她沒有反應。只是良久,她的肩頭在他臂彎中輕顫起來。他看不到她的臉,卻聽到她的嗚咽。他更加心疼得攬緊她,卻始終隔著木桶的沿壁,無法感受得清晰。
「玥兒,相信我,不會有下一次了,這一次你的傷痛已經讓我後悔莫及,絕不會再發生了,相信我。」
「我信你……就是因為那堅持到最後的相信,才讓我等到了你的到來。可是事情不僅僅是如此啊……我信你,可我不信我自己……你說她愛你,是她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就可以安安心心享受待在你身邊的日子嗎?她劃破自己的容顏,難道也是咎由自取?你如若說那自責的苦是該你承受的,難道我就可以什麼都不想地獨自輕鬆快樂嗎?一個玉玲瓏的愛,竟已經深刻到如此,如果再有第二個,第三個……我不信我自己還能堅持下去……」
「玥兒……」
她已經變得泣不成聲:「我只是一個區區的小女子,卻把別人的命運生死繫於我身上,我承受不起。你還認為這一切都與我無幹嗎?你還認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承擔這些嗎?不是的……那只是你自私的想法……你總是自認為這一切都影響不到我……所以我就合該待在你身邊……你錯了……我,我堅持不下去了……」
她的每一句控訴都像一把尖刀一樣,深深插~入他的胸口……難道他真的無法給她真正的快樂嗎?自從她來到他身邊,就不斷地承受著由他產生的一件件問題。他總是認為那些與她無關的問題,只要自己承受就夠了,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的。荷依她們與自己的問題,讓她流淚哭泣;聖蓮教的問題引出的萬喬山,差點毀掉了她的清白;玉玲瓏與他的糾葛差點要了她性命……是的啊,他是自私,即使一次次讓她痛苦,卻仍不許她走開……
玥兒……難道你真的要就這樣離開我嗎?你竟就這樣捨得了嗎?
我所有的愛,就要被你棄之如敝履而逃開嗎?不!我不允許!
他不顧她抽~搐的肩,低頭再印上一吻:「聽著,丫頭,我不會放你走的。即使你再堅持不住,我也賴定了。儘管罵我自私好了,你永遠別想逃掉!」
他猛地放開纏繞著她的手臂,轉身快步離開了。只留悵然若失的閔玥兒感覺到自己肩頭好燙,她側目看到那上面有幾顆晶瑩的水珠,隨即順著她的肌膚滑落在水中——那是……
他的淚嗎?
他竟哭了!